从“填海造地”到“还地于河”，给河流更多空间，与洪水和平共存
荷兰小镇见证治水理念变迁
本报驻比利时记者 刘 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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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全球各地面临着严重的水患，以荷兰为代表的欧洲水利技术先进国家也在反思，总结经验。他们发现，对土地及河川的不当管理和使用，往往是造成水患严重的主要原因。荷兰的治水理念近些年也由此发生重大改变。与其消极抵挡，不如设法找出与水和平共处的方法，化解人与洪水之间的冲突，减轻洪水带来的灾害。
水患阴影下的小镇有望获得新生
12年前，当汉斯一家第一次听到“还地于河”的说法时，他们几乎无法理解这种理念。然而12年后的今天，一项耗资200多万欧元的“还地于河”工程即将竣工，这个笼罩在水患阴影下的小镇有望获得新生。
7月的一个午后，正是莱茵河下游荷兰小镇奈梅根一年中最好的时节，记者走进汉斯开的酒吧，他正在和朋友喝着啤酒聊天，大家的话题不约而同地集中在几个月后小镇即将完工的新防洪工程。
在酒吧的墙上，挂着一幅有些陈旧却异常显眼的巨幅照片，照片中是20年前荷兰历史上罕见的大水灾袭来，整个奈梅根小镇被浸泡在洪水中的场景，令人触目惊心。汉斯告诉记者，回想起来他至今仍感到心有余悸。
汉斯告诉记者，几个世纪来以水利工程闻名全球的荷兰，原本以为通过建筑大坝处理好来自海洋的“外患”后就可高枕无忧，没想到在1993年到1995年间接连遭遇的大水灾，使得荷兰境内河水水位达到有史以来的最高点，下游的堤防几近溃堤，不得不疏散了25万居民，当时造成了将近100亿美元的经济损失。
荷兰地处欧洲莱茵河、马斯河及斯凯尔特河流经的三角洲地带。而奈梅根位于莱茵河下游河道最窄处，几乎成三角形的弯度和地形，也是最容易发生水灾的区域。
当年这场水灾使得荷兰政府痛定思痛，开始重新审视延续数十年的传统治水理念，于是，一个新的治理思路出现在荷兰人的脑海中。
“生态治河”已为许多欧洲国家采用
荷兰境内有2/3的国土低于海平面。屡遭水患让荷兰人认识到，既然洪水本身是自然现象，无法消极抵挡，不如设法找出与洪水和平共生的方式，与洪水共存，化解人与洪水之间严重的冲突以减少灾难。事实上，以河流生态系统复育技术为核心的“生态治河”策略已成为欧洲许多国家水利管理的主要内容。
荷兰最大的水管理平台机构“荷兰水伙伴”总经理塞尔维斯告诉本报记者，全球性的极端气候正变得越来越频繁，而且越来越难以预测。塞尔维斯说，传统的治水思路侧重于不断加高加强堤防，然而荷兰现有的堤防设计标准已经相当高，足以抵抗千年一遇的大洪水，但是在目前极端气候越来越难以预测的情况下，谁也无法保证千年一遇的洪水不会更频繁的发生。在现实情况下，不断加高堤防已然走进了死胡同，为应对未来更加频繁的水患，必须要有新的做法。
于是，荷兰人把注意力转移到设法降低水位上。荷兰国家水利局高级项目主管比克汉姆告诉本报记者，在不加高堤防或增加其他硬件工程的情况下，减轻灾害发生的唯一方法，就是增大河川本身承载洪水的容量。荷兰人提出“还地于河”的理念，给河流多一些空间，将过去因水利工程从河川廊道内夺得的空间还给河流，让河流可以像以往一样自行改道，自然流淌，提高泄洪能力。
比克汉姆强调，在“还地于河”的政策中，最关键的是恢复河流的蓄洪及生态功能。河岸、河堤、河床本身除了具备滞洪能力外，还可以增加地下水补注的机会。
“生态治河就是要充分发挥河流的生态功能，保持或恢复其原生态，包括尽量让河流自然弯曲，两岸除了人工植树造林，还应该给更多种野生植物的繁殖提供良好空间。”比克汉姆说道。
创新技术工具降低与民众沟通成本
从2000年开始，荷兰政府在莱茵河下游沿岸挑选了34个易受洪灾的市镇实施“还地于河”的规划，总共涉及近400万人口。而汉斯所在的奈梅根在整个规划中获得近200万欧元投资，该项目预计到今年底完成。
如何对当地居民就“还地于河”政策进行说明，对于荷兰政府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从项目提出到实施的十几年里，政府和当地民众进行了大量的沟通工作。
据比克汉姆介绍，荷兰水利规划部门专门开发了一套通过图像与地理资讯技术设计的参与式规划系统工具，降低其他利益团体与民众加入讨论的门槛，使得民众和其他利益团体可以借此系统工具了解规划方案，提出意见建议，此举不仅让规划设计更透明，帮助各方理解规划设计的考虑与执行效果，又可以增进信任度，提升设计方案的创新度，凝聚共识，可谓一举多得。
比克汉姆告诉记者，不论是“还地于河”“河流生态系统复育”“自然防洪”，还是“洪水共存”等水患管理的新观念，本质上是人们对于土地空间使用模式的重新思考。“一直以来， 我们都视洪水为‘侵袭’人类、祸国殃民的敌人，今天我们终于醒悟过来，水是无法被‘治’的，该被治的不是水和河流本身，而是人们对于土地和河川的不当利用。”比克汉姆告诉记者，在重新理解河流的特性之后，他们意识到越选择与洪水对抗，就越有可能失败，倒不如与水共生共存，而这正是他们现在做的。
离开汉斯家的时候，他指着门口望出去，前方原本是一片陆地的区域已被开凿成一条新的河道，通过引流河水避免泛滥成灾。汉斯告诉记者，随着整个工程在今年底的完工，他希望洪水将不再是当地人的噩梦，会有更多的游客愿意来此，让整个小镇焕发新的生机。
（本报荷兰奈梅根电）
《 人民日报 》（ 2015年07月24日 22 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