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德国对“宽松”的抱怨（经济透视）
胡 琨
欧洲央行行长德拉吉日前肯定“直升机撒钱”这种超级货币宽松政策的言论，再次在德国引起强烈反应。德国政界和民间对此的质疑和批评声不绝于耳，令欧洲央行承受了极大压力。不过，一直对欧央行扩张性货币政策持保留意见的德国央行行长魏德曼，却发声支持欧洲央行。人们不禁疑惑，德国内部大相径庭的表态背后，到底意味着何种逻辑与考虑？
这还得从欧洲的债务危机说起。
欧元引入以来，宏观经济条件各异的欧元区成员国，失去了汇率政策这一调节经济竞争力的工具，但相应的替代机制又没能建立起来，导致各国基于劳动成本的实际有效汇率持续分化，区域经济发展严重失衡。经济竞争力较弱的国家开始逐渐依赖债务推动经济发展，债务的累积最终难以为继，引发主权债务危机，把欧元区拖入经济衰退的泥淖。
因此，欧洲经济走出低谷的根本出路就是重债国削减债务、进行痛苦的结构性改革，通过提升经济竞争力来推动实质性的经济增长。宽松的货币政策尽管短期可以减轻重债国负担，缓解危机冲击所带来的阵痛，但从中长期来看，却会强化重债国对新债务的依赖，降低其进行结构性改革的意愿，无助于解决根本问题。
在这一背景下，欧央行扩张性货币政策出台以来，德国国内虽有质疑，但政治人物与主流民意并没有强烈反对。这种容忍更多的是基于希望宽松政策环境能为重债国启动结构性改革提供一个适当的缓冲。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货币政策不断加码，结构改革却遥遥无期，危机久拖不决，负利率政策对德国本身的负面作用也开始逐渐显现。
德国有储蓄的传统。60%以上的德国民众有定期的储蓄计划，低利率甚至负利率使得储蓄无利可图，尤其是中低收入民众，不能像富裕阶层那样通过不动产与资本市场对冲通货膨胀，只能看着自己的财富日益缩水；同时，如果长期实施低利率，养老保险体系也将难以为继。面对种种不确定性，越来越多的民众对未来产生了无助感，这恐怕也是德国民众反对欧央行日盛，甚至支持极右翼政党的重要原因。
客观来说，欧央行的政策合情合理。因为在去杠杆过程中要确保价格稳定，宽松货币政策必不可少。问题的关键在于重债国迟迟不启动实质性的结构性改革，而是利用这种宽松流动性得过且过，欧央行成了替罪羊。
无论是德国副总理关于欧央行刺激政策已达极限的呼吁，还是魏德曼发声支持欧央行，却反复强调货币政策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等表态，其实都更像是对一些重债国家改革不力的不满。
《 人民日报 》（ 2016年05月04日 22 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