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航空试飞事业60年
为国奉献 勇闯蓝天(产经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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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飞员列队奔向新的试飞任务。
中国航空工业集团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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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赵展慧
人们都知道,在飞机翱翔蓝天之前要经过复杂的研制过程。一架新机的诞生必须经过论证、设计、试制和试飞4个阶段,飞行试验是其中周期最长、环节最多、风险最大的阶段。
试飞,是指在真实大气条件下对飞行器、航空动力装置、机载设备和系统进行的各种试验。飞行试验贯穿于航空技术和产品发展的始终,发挥着试验科学不可替代的作用。驾驶新机挑战性能极限的试飞员们也因此被称作“刀尖上的舞者”,经过他们的试飞,新机才能获得通向蓝天的许可证。
今年是新中国航空试飞事业创建的第六十个年头。1959年4月15日,航空工业试飞中心的前身——飞行研究院在古城西安东北部的小镇阎良悄然诞生,从此结束了中国没有飞行试验研究机构的历史,开创了新中国自己的试飞事业,我国也成为继美、苏、英、法之后,世界上第五个拥有独立飞行试验机构的国家。
60年来,航空试飞事业从“一穷二白”到“望其项背”
“刚到阎良的时候,连加油车都没有,只能拿着脸盆,一盆一盆打到加油口里面去。”今年84岁的王昂是我国第一批试飞员,回忆起“一穷二白”的艰苦创业时期,他感慨万千。
生活条件也同样艰苦。一口80米深的水井是主要水源。煤不够烧,就把黄土、煤渣混在一起做成煤坯当燃料。
“一边建设,一边研究”是试飞事业艰苦创业的写照。在基本不具备试飞条件的空十一航校的旧址上,试飞人整修机场、解决设施、组建队伍,以极快的速度在1960年1月26日实现首次飞行,并于1960年6月17日实现了中国历史上飞行试验的第一架次,仅用80天就顺利完成了任务,在一张白纸上描绘出新中国试飞事业的最初蓝图。
改革开放的春风推动试飞事业加速发展脚步。这一时期,歼8Ⅱ、歼7Ⅲ、歼教7等新机同时进行鉴定定型试飞,试飞人员以“拼刺刀”的精神打响了中国航空史上史无前例的“航空三大战役”。
某型机是我国第一款没有基准机、自力更生研制的飞机。今年71岁的黄炳新是首次把该型机带上蓝天的试飞员。1998年,首次升空后不久发动机就出现了故障,飞机震动得连仪表板上的仪表都无法看清。“飞机落地后,仪表板上2/3的仪表连着五色导线全都振落下来,洒了我一身。”黄炳新说。在4年后该型战机的另一次性能试飞中,黄炳新又在战机方向舵掉落的状况下实现成功迫降。
一次次试出来的问题,让科研人员能够不断改进飞机性能。飞豹、运7系列、运8、直8、直9、直11等重大军民用飞机的鉴定试飞和适航取证试飞,让我国试飞技术由二代机向三代机的技术储备升级发展。到20世纪末,飞行试验专业配套、技术成熟,内容基本完整、程序基本规范,逐步形成自己的试飞模式,中国飞行试验进入了成熟发展期。
“三代机以后,与国外相比,我国在试飞理念、试飞技术上开始能‘望其项背’。” 歼10试飞总师周自全说。以三代机试飞为代表,新世纪头一个十年,航空工业试飞中心技术水平取得长足进步,掌握了多项关键技术,实现了多项重大突破,中国飞行试验水平和技术提高到一个崭新阶段。
一架架飞机背后,镌刻着默默奉献的试飞英雄的名字
走进刚刚成立的航空工业功勋园,初教6、歼10、空警2000……16架列阵以待的功勋飞机引人瞩目。60年来,航空工业试飞中心先后承担了几乎所有国家研制新机的试飞任务。这一架架飞机背后,是一位位默默奉献的试飞英雄的名字。
从1994年至今,先后有十余名试飞员和科研人员在执行试飞任务时壮烈牺牲。
一位年轻的试飞工程师,为了紧急赴外场执行试飞任务,说服家人将定好的婚期推迟,火速赶往外场,承担起该专业两个型号两架飞机的试飞工作任务。“等飞完这几个起落我就举行婚礼,到时候请你们来喝喜酒!”去外场前,他曾笑呵呵地对同事说。然而这个约定成为永远无法履行的遗憾。
上世纪90年代初,十号工程科研试飞任务启动时,一位1964年毕业于成都电讯工程学院的研究员毅然请战,临近退休之期出任型号课题主管的他激动万分。同事担心他的身体,他却说:“没问题,我身体硬朗着呢!如果在我退休之前还能为第三代飞机研制出力,那我这30年的航空试飞就没白干!我既对得起国家,也对得起自己了。”2002年,跟随型号任务奋战在外场的他倒在了试飞第一线,倒在了心爱的飞机旁……
更多经历了生死考验的试飞员将接力棒代代相传。双发停车、征服俯仰摆动、后机身失火、海上低空大表速、超低空试飞……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新中国最早一批试飞员之一的王昂,用一生践行了航空大学毕业后“去当飞行员、为祖国的航空事业奋斗终身”的梦想。世界最顶尖飞行员才能完成的高难度动作“眼镜蛇机动”,最先由新一代专家型试飞员李中华完成,他在5年间试飞国产新型战机高难度科目61个,首次掌握了国产三角翼战机和某型战斗机失速尾旋试飞技术,填补了我国试飞领域空白,在某型机试飞中创造了该机最大飞行表速、最大动升限等6项“之最”……
新时代里,不畏艰难、一往无前、挑战极限的“试飞精神”历久弥新。
2013年1月,关中腹地,在众人的翘首盼望中,国产大型军用运输机一飞冲天。试飞人都忘不了此型飞机第一次真人空运试验时的情景。当时,需要最大规模满员载人试验,1000多名党员除了当时正在出差的,全部报名,远远超过规定人数。
一位年轻的试飞工程师说:“我们科研人员去上机的话,可以从每个专业不同的角度去评价这个飞机,能给飞机将来的改型、试验,提供很多有价值的意见。”另一位年轻的工程师说:“我们对飞机有信心,经过这么多年跟它的相处,对它产生了感情,我们不上去,那由谁上去呢?”年轻党员们说自己身体好,应该先上机,而老党员们说:“还是我们上,一旦有什么意外,咱们的事业后继有人,年轻同志还可以为我国的航空试飞事业保存一分力量。”
最终,登上国产大型军用运输机的试飞人员中有3/4都是党员,真人空运试验获得了成功。
如今,虽然试飞条件、试飞水平早已今非昔比,航空试飞人仍要不断征服高原、高寒试飞的极端自然环境,不断挑战世界难题、飞行“禁区”。在试飞英雄前辈的精神指引下,一批批的试飞新星不断涌现。“大风哥”陈明、“结冰哥”赵生、“失速哥”赵明禹、“航母style 第一人”沈意……他们更具特色的“外号”折射出愈发朝气蓬勃的试飞事业。
开启数字化、智慧化试飞模式,逐步接轨世界先进水平
2000年至今,我国试飞事业在机型领域实现多项零的突破:完成了从陆基试飞向舰载试飞的跨越;无人机的试飞成为飞行试验的新领域;民用飞机实现了全面、完整、系统的试飞……
尤其是进入21世纪第二个十年,面对建设创新型国家的需要,航空装备井喷式发展,试飞事业也实现了跨越式发展。航空工业试飞中心在型号试飞、科研协作、技术发展、条件建设、试飞员培训等各方面均取得突破性成果,特别是科研试飞任务屡创新高,科研试飞架次数实现大幅跨越,攻克完成了一大批新型飞机、发动机等航空装备试飞任务。
同时,航空工业建立了飞行力学、强度载荷、飞行品质、振动与声学、动力装置、飞行控制、飞行模拟、测试与数据处理等由120多个专业构成的完整的研究、试验和设计、试制体系,飞行试验专业几乎涵盖了所有航空科学范畴。
在世界航空竞技的舞台上,中国从“望尘莫及”到“望其项背”,逐步走向舞台中心,与世界航空强国“同台竞技”。
大侧风试飞是国际公认的运输类飞机试飞I类风险科目。2018年ARJ21—700试飞队赴冰岛执行大侧风试飞任务。试飞完美收官的同时,中国航空试飞人以优异的表现赢得了外国友人的尊重和敬佩,向世界展示了中国试飞技术已与世界最先进水平接轨。
在国产大飞机C919试飞中,我国试飞事业又一次完成了里程碑的跨越——民机试飞首次采用数字化、智慧化的试飞模式,大幅提升试飞效率,我国已经达到了步步紧跟、追赶先进的试飞水平。
未来,各种新型号、新产品、新概念层出不穷,型号试飞任务“急、难、险、重、散、新”的特征不断深化。飞行试验是国家行为,飞行试验代表国家意志。站在一甲子的历史发展节点上,一批批来自五湖四海的优秀试飞员和试飞工程师们正在成长为主力,怀揣航空报国初心,为更多中国制造的飞机铺就通天路。
《 人民日报 》( 2019年04月24日 19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