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县级交叉巡察——
少了人情干扰，更能放开手脚（深阅读）
本报记者 张 帆 杨文明
■十九届中央纪委二次全会工作报告提出，探索开展县（市、区、旗）交叉巡察、专项巡察等方式方法。三次全会工作报告回顾工作时指出，2018年，积极探索提级巡察、交叉巡察，推动市县巡察向基层延伸。
■近年来，多地在交叉巡察等方面进行了探索。记者在云南曲靖了解到，当地四轮交叉巡察共发现问题2659个、领导干部问题线索615条，发现问题数量和线索数量显著提高。
只身和司机赶到指定地点，云南曲靖市交叉巡察组组长储凡便开始了焦灼的等待。约莫20分钟，一名胸前抱着厚厚文件袋的男子出现。紧张张望一圈，男子拉低帽檐，迅速走来，拉开车门扔下材料，话都没说就转身离开。
电话换了俩、指定地点见面、只准带一个司机……这些仿佛影视剧的情节，是曲靖市县级交叉巡察中的一个画面。2017年3月以来，曲靖市纪委监委开始探索县级交叉巡察，发现问题数量和线索数量显著提高。
异地交叉，助力“巡深察透”
多人联合举报长期问题，还附带证据，此前已有多轮县内巡察，缘何到交叉巡察才举报？举报人说：“打电话前我查过，你不是我们县里人，干过信访还算正直。”
信访举报，离不开群众信任。“我看你们连续几晚灯亮到一两点才约你。”储凡所在的巡察组进驻后，有群众在办公地点下面转了好几晚，才约储凡在田里见面。
“单纯县内巡察，由于部分被巡察单位与巡察干部存在熟人关系，一些干部群众对巡察工作不信任，怕跑风漏气、受打击报复，不愿甚至不敢反映情况、提供线索。”曲靖市委巡察办副主任段进说，越往基层，“熟人社会”特征越明显，“县级巡察要发挥作用，必须打破熟人社会中的人情干扰。”
以曲靖市马龙区为例，全区一共20万人，城区人口才5万多，有的基层干部坦言，几乎每个部门都有熟人。“巡察经费来自财政局，巡察人员的孩子教育、老人看病，都可能涉及相关部门。即便此前不熟，巡察人员在巡察过程中会不会受影响？”段进说，巡察中虽然坚持“回避”制度，但要完全回避很难。有的巡察干部只求走完形式，发现问题“浅巡辄止”、不愿深挖细查。“不愿巡、不敢巡、不便巡”，导致“巡不深、察不透”。而异地干部少了顾虑，更能发挥巡察利剑作用，做好政治体检。
逐渐铺开，实现全员覆盖
记者了解到，在最先开展的罗平县、会泽县开展“互派式”交叉巡察中，两县各抽调8名巡察干部，互派到对方组建的4个巡察组，综合考虑地域回避、专业方向和工作阅历等方面的情况，与本地巡察干部混合搭配，开展巡察工作。
2018年，交叉巡察组进驻会泽县住建局，有名职工说该局下属自收自支事业单位水厂待遇好，更愿到水厂工作。通过开展谈话、查阅账目，巡察组很快就固定了水厂等4个自收自支事业单位违规发放津补贴的证据。
会泽县第三交叉巡察组组长王朝坤表示，如今明目张胆违规发放津补贴的少了，单纯查账不易发现，而知情者往往也拿了津补贴，“本地巡察的不深究，被巡察的不愿意说，问题就会一直摆在那儿。”
一位被巡察单位的新领导表示，“有些‘老问题’，作为‘新官’不好直接指出。像此前违规发放津补贴，如果我提出要停发，今后工作就不好开展。巡察组提出的问题清单，对我来说是很好的工作契机。”
据统计，“互派式”交叉巡察中，会泽县每个被巡察单位平均发现问题25个，比未交叉巡察前增加14个，增幅127.3%；罗平县每个被巡察单位平均发现问题21个，比未交叉巡察前增加9个，增幅75%。从两县“互派”到四县“滚动”、再到辖区“全员”“全覆盖”，曲靖市县级交叉巡察工作逐渐铺开。全市四轮交叉巡察共发现问题2659个、领导干部问题线索615条，发现问题数和问题线索数均比常规巡察有大幅提升。
聚焦重点，推动解决问题
“县残联公车私养。”仅仅7个字的匿名举报信，让长期从事干部监督工作的会泽县第三巡察组组长代幸烜一头雾水：“公车私养不是违纪，但会不会是‘反话’？”
外地干部“驻家谈话”，巡察组查阅财务单据，问题逐渐查清，会泽县残联理事长庄玉默公车私用等问题被作为问题线索移交县纪委办理，一起公车私用、私车公养的典型案件浮出水面。以此为契机，曲靖市再次聚焦职数相对较少的部门，聚焦作风建设进行巡察。
每逢村干部出现，闲谈一下子就会中断。巡察组组长顾华兵敏锐地觉察到，这个村子不简单。通过个别走访，让村民选择谈话地点，顾华兵发现，黑恶势力早在2004年便进入基层自治组织，通过倒卖房地产、索要好处费等赚钱，又用集体资产慰问村民以实现长期把持基层自治组织的目的。辖区内有个单位，院里停车因为要经过该村干部的路，还要经过他的同意。“表面看，这名村干部有能力、有威望。”顾华兵说，如果是本地干部，可能想当然会觉得“能人”不会有问题，“其实未必是有保护伞，但也出现深挖不够的情况。”
越是脱贫攻坚、扫黑除恶这样的重点工作，越成为重点领域。2018年7月，曲靖市委巡察办统筹市县巡察力量，交叉编组，上提一级由市级巡察工作领导小组授权，对师宗等6个县（市、区）公安局（公安分局）和6个乡镇开展“提级交叉巡察”，发现领导班子问题177个，涉黑涉恶腐败问题74个，问题线索44条。
陆良县纪委巡察办主任季晓川介绍，在国土、林业、公安等部门基础上，陆良县专门增加了两个风险点高的乡镇作为交叉巡察对象。不少县也提出将财政局、公安局等重点部门作为交叉巡察对象。
“发现问题是巡察工作的生命线，推动解决问题才是巡察工作的落脚点。”曲靖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监委主任尹向阳表示，交叉巡察的重点要放在重要部门和信访举报集中领域，通过发现突出问题，着重解决普遍性问题。
《 人民日报 》（ 2019年07月19日 04 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