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安岭曹家三代林区人——
不砍树，换个活法过（新理念引领新实践·绿色发展）
本报记者 方 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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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龙江大兴安岭林区是我国重点国有林区和天然林主要分布区之一。多年来，持续大量的木材采伐，造成林区森林资源总量锐减、质量骤降。为了保护生态环境、恢复森林资源，2014年4月，林区全面停止天然林商业性采伐，上万名林业工人转岗分流。停伐之后，林业工人生活怎么样，林区经济转型发展怎么样，林区生态保护怎么样？
大兴安岭，中国冷极。
曹新英刚刚捡树皮回来。“木材停止采伐了，烧柴成了困难，我到原来的贮木场捡拾些剩余的树皮，冬天当引火柴用”。尽管正值盛夏，人们也不得不为即将到来的漫长冬季做准备。
伐木曾是老一辈生活的全部
74岁的曹新英，是大兴安岭地区最北林海腹地黑龙江省图强林业局的一名林业工人。2014年4月16日，大兴安岭林区停止商业采伐，曹新英说，那是他们林区人永远也忘不了的日子。
“18岁开始在林场，装过车、归过楞、当过伐木工人，好像一眨眼就是一辈子”，曹新英说，过去的50年里，和工友们唱着放山的号子，踏着过膝的积雪，扛着油锯走进森林伐木，把一车车“绿色金条”采下山，运往全国各地，就是他全部的生活。现在停止采伐了，再也听不到油锯声响，绞盘机轰鸣，看不到参天大树，响彻森林的号子声也不会在耳边回荡了。
“不过，不砍树有不砍树的好处。”老人望着远处青葱的大山说，“大家都说山上的大树就是金条，可这金条也不是无穷无尽的呀，我年轻的时候，几个人围成圈也围不住的大树，山上到处都是，这些年下来，那样的树几乎看不见了，看着只有胳膊粗的小树苗，心里很不是滋味。”
无节制的砍伐让原本优沃的林区生态环境逐渐恶化，“风大、雪少，天也没有以前那么蓝了”，沙尘天气的频繁出现，让从小生活在绿树青山中的曹新英一度慌了神。“停伐之后，看着小树慢慢长大、变粗，空气也越来越好，我就好像回到了过去一样。”
曹新英早已退休，他在自家的房前屋后种了两片小菜园，吃上一口自产的青菜萝卜，清脆爽口。闲暇时，就和老伴儿上山采些红豆、蘑菇、松塔之类的山货贴补家用，“收益还真不错，屋外那辆电动三轮摩托车就是刚刚置办的”。
曹新英的大儿子曹智慧子承父业，在当地贮木场，从事过捆绳、封顶、装车等工作。
2014年4月，商业性采伐全面停止，在“放下斧头锯、举起生态旗”活动仪式上，曹智慧以工人代表的身份将系着大红绸缎的扳钩送进图强林业博物馆，亲手为自己的林业工人生涯画上了句号。
产业转型，创业再发展，手里的钱多了
商业采伐停止了，林业企业发展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人员待岗、设备闲置、企业失去经济来源、社会矛盾增多等问题凸显。人往哪去？钱从哪来？如何保证职工群众生活有保障成为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和退休的父亲不同，曹智慧并没有精力怀念过去，生产生活方式的重大转变，意味着经济来源的断绝，今后的日子怎么过？摆在眼前的生计问题一度让这个中年汉子低了头。
焦虑彷徨过后，曹智慧开始创业，种植蔬菜瓜果、培育鲜花，他都试过，可由于经验不足，收入只够维持生计，没有盈余。正一筹莫展，林业局三增创富工程方案、创新创业方案、旅游发展规划、劳务输出政策、种养殖创业户扶持奖励办法等一系列转型发展措施相继出台。
渐渐的，曹智慧找到创业的感受，他从一头猪仔干起，发展到了如今的30多头母猪，年产猪仔200余头，年收入10万余元。手里有钱了，今年他又花3万元购买了70多个树根，埋在自己家院子里，培育起了野生松杉灵芝。
在林区，和曹智慧一起发家的人有很多，在黑龙江省的政策扶持下，图强林业局共建200栋大棚规模的三大食用菌养殖基地，并为种植户提供免费和低价板皮、锯末等燃料400多车。引导支持成立了9个创业合作社，入社人员达500多人，总资产达3000余万元。实现了饲料、设施物资购进和产品销售等方面利益共享，为创业户解决了烧柴、建设用料、场房、原料等实际需求。
现在，放下斧锯的林业工人，一部分充实到森林防火、营林生产、资源保护等工作中，有活干、有收入。林业局赴外地借鉴经验，实地踏查、发展林下经济；寻求外援，推行劳务输出；把握气候特点，发展珍贵毛皮动物养殖；依托青山绿水发展生态旅游；发展“碳汇”造林等途径，在这片冻土地上掀起了转型再发展热潮。
新一辈走出大山，没的靠了，活得也更自在了
“以前靠国家、靠林子，总想着依附别人，把自己的骨气和能耐都靠没啦！”曹智慧感叹道，“现在独立了，开头虽然苦点，但咱有底气、长本事，活得更自在了。”
曹智慧的儿子曹石头如今在北京当兵。“送孩子去部队，我早就想好了”，曹智慧说，“下一辈和我们不一样，他们应该有机会去看看大山外头的世界。”
曹智慧没有想到，他自己的机会也来了。正在与记者交谈时，邻居王泽明来到他家，说出了一条致富路。王泽明红光满面：“和我去广东种土豆吧！” “去广东种土豆？”曹智慧来了精神。
和曹智慧一样，王泽明也是大兴安岭林区转岗职工，两年前，他承包了120垧地，专种马铃薯，等到秋收的时候将收获的马铃薯作为种薯运往广东，利用季节差，进行冬季种植。
春夏在大兴安岭繁育种薯，秋冬到南方种植并销售商品薯。这样的种植新模式，让王泽明实现了一年两季生产、双倍增加收入的致富梦。
“咱们这儿的土豆个儿大，糖分足，淀粉含量高，在南方特别受欢迎，在广东冬种马铃薯纯效益每亩能达到5000元，赶上咱们这儿一公顷的效益了。”王泽明说。
为了扶持马铃薯产业发展，大兴安岭行署农委、地区马铃薯协会派专人先后两次去广东、广西实地考察，进行土地承租、合同签订等前期工作。为扶持冬种马铃薯产业发展，做好协调服务，大兴安岭成立了南方冬种办公室，由大兴安岭马铃薯协会、专业合作社、林区职工组成南方种植办事机构，负责解决种植户生产生活上的困难。
看着邻居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曹智慧也动了心。“今年冬天，我也要试试，反正也就几个月，不会耽误家里的生意。”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无论是在本地谋发展，还是到外地闯新路，林区人转型正热火朝天：林区内，一栋栋狐貉养殖棚舍、一排排整齐的食用菌种植大棚、一家家小型森林旅游家庭宾馆，一群群奔波忙碌的身影……
《 人民日报 》（ 2016年07月25日 02 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