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娱乐 >

挪威慢电视的审美期待研究

2021-02-10 14:38 来源:综合

作为独特文化景观的挪威慢电视,在挪威广播电视2台的播出引发高收视率,在当下快剪辑、快节奏、快产出充斥着荧幕叙事,而“慢电视”给人眼前一新,通过对挪威慢电视的题材选择、镜头运用以及发挥的社会功能,发现挪威慢电视对审美赋予新的表达方式,同时为我国电视纪录片创作提供一定延展思考。

“慢电视”的理念源自于2009年一档节目,当时为纪念连接挪威首都奥斯陆与第二大城市卑尔根的铁路诞生百年,挪威国家广播电视台在火车内安置摄像头,全程采用跟拍的形式来记录这次火车之旅。随后这种新颖独特的生产方式在挪威电视台初露端倪,譬如直播以一堆木柴火持续燃烧23个小时为节目内容,还有长达12个小时的《燃烧的壁炉》、 134个小时北极游轮巡游等电视节目。2013年节目的播出在部分时段超过120万人次收看,将近占挪威总人口数量的四分之一,故事的情节设置打破了传统模式,期待视野包含三个层面:文体期待、意象期待、意蕴期待,这三个层次与艺术作品三个层次依次对应。挪威慢电视为挪威人延伸出一种新视觉文化,体现了对传统电视节目的创意改造和颠覆,展现了独特的审美意图和观念表达。在持续性的长镜头景深画面中自主选择观看点位,身临其境般地感受慢电视呈现的独特文化视角,诠释关乎“慢”的美学价值意义。

挪威慢电视的文本期待

(一)文本的题材选择期待

 选题素材贴近大众生活,以“慢”为新的美学理念贯穿于整个电视纪录片节目脉络之中,静观艺术品对心灵的洗涤,具有通达生命意境和心灵幽韵,以生命和精神的表现方式凝结为艺术价值。感官所经验的超自然现象,还原真形世界的影像,描摹偶然变幻的影子,起到刺激视听的效果,像柏拉图推崇的“原始美”,显示出宇宙之美的和谐与秩序。在《西方的丑学:感性的多元取向》一文中,认为“美”调解矛盾,达到和谐目的,“美”引发了人们的情感冲动,并平衡协调冲动,以达到净化功用。

(二)文本的技术呈现期待

电视作为一种“广播式”的媒体,扩大节目的传播范围,借助数字媒介的平民化叙事,促进了文化向民间意识回流,让文化从精英模式向民间模式转型,展现了节目的原生态模式。正如挪威社会学家阿尔韦·耶尔赛特所说,“慢电视给人们提供了坐下来放松、沉思的机会”。鲍德里亚把消费社会的特征概括为三个阶段,从重视自然价值规律的仿造阶段,到工业时代机械复制的技术变革阶段,再到互联网时代艺术品原件重要性下降阶段。互联网给人们营造出一个超真实的空间,挪威慢电视正是人们对于互联网时代碎片化接受讯息的对抗表现,完整地再现或还原某个真实情景,让观众充分感知事物发展变化过程,减少导演在制作时主体意识的赋权,观众可以更多地对内容进行把控和理解。

(三)文本的艺术表达期待

 当挪威广播电视2台连续用一个固定长镜头直播一堆柴火从点燃到熄灭的过程,画面上只有柴火从壁炉里缓慢地燃烧着,没有插播广告和配乐,声画呈同一关系,体现简约的视觉元素,是感性认识所必需的。以直观形式展现出来,直接记录事1物而减少带有所指意味的符号交涉,审美的直观思想和和情绪较为接近。挪威慢电视作为艺术作品的一种独特创新形式而存在,体现出的直观性和易把握性可称作“思维的活泼性”。

按照鲍姆加登的后继者G·E·Meyer观点,是“审美的光亮”,即从鲍氏美学的角度分析,完满即是多样性的和谐与统一,一切的美是对感觉而存在,而一个清晰的逻辑分析会扬弃了它。苏格兰学者荷姆的分析指出,“以美的事物给予我们深刻的丰富印象为对象,美的印象所引起的心灵活动是单纯依据自然界审美对象或过程某一规定的性质。”审美的把握对象中心是情感,在《卑儿根铁路:分分秒秒》这部纪录片中,记录了一列火车从首都奥斯陆到卑尔根七个小时旅程的分分秒秒,沿途几乎都是白雪皑皑的挪威风景,以旅游、探险和奇观为内容,给观众带来了超真实视觉体验,重塑观众的情感体验。早在19世纪60年代,安迪.沃霍尔利用一个镜头拍摄了长达485分钟的帝国大厦尖顶,日升和日落中的帝国大厦给人们留下较为深刻印象,这些作品为观众带来深层想象空间,突破审美“共通感”的重围。挪威观众的期待视野与“海达路德游轮秀”电视文本基本一致,而“卑尔根铁路秀”所具有的特殊历史意义也同样符合观众的认可和接受。

挪威慢电视的意象期待

(一)意象引发情绪表达

一部历时半天织毛衣的场景在荧屏播出,是对传统电视纪录片形式的一种挑战和颠覆,展现了对传统表现形式的抗衡,从修剪羊毛到制作毛线及编织毛衣的整个过程,不进行人为刻意设置,真实地反映还原,使观众从快节奏生活中得到超脱释放。艺术与模仿自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一座巍峨崇高的山峰表现出的是一种“意境”,而一首美妙悠扬的乐曲回旋的也是一番“意境”,挪威电视台制作的的慢电视节目捕捉了生活中寻常可见的事物,将真实的场景挪移在电视媒介上,这种动静结合的画面给观众带来了美的享受,美的本身即是完满,它也就是善,善是人们欲求的对象,单纯的印象,如颜色不是美,美成立于一个多样统一的协调里,多样且富有变化才能达到刺激心灵的作用,产生愉快。基于历史视角进行考察,其拖沓冗长叙事难免会令笔者质疑,可能与节目资金支持力度有关。因广告数量的缺失导致营收匮乏,“慢电视”形式制播节目在一定程度上起到节约制作费作用,并较少后期剪辑耗费的时间精力。国家广播电影电视总局外事司幸锡林早在1982年指出“挪威广播节目和电视节目中不做商业广告,主要靠征收电视机的执照费”;2016年学者陈力丹在《平和发展的挪威新闻业》中也指出,“电视与广播一样,没有任何广告,主要收入来自用户缴纳的执照费,资金的紧张限制了节目的生产。”学者刘自熊和陈黎明在《慢新闻的传播理念、地方实践及其发展前景》中指出“西方进入晚期资本主义后,工业化使命大功告成,快节奏、信息化、全球化成为生活主导法则,为了抵抗现实的“快”世界,后现代性的“慢”哲学思潮开始盛行”,所以“慢”映照人们当下心境,符合大众的审美认知,引发观众的情绪表达。

(二)意象召唤观众创作

在挪威,冬季漫长而又寒冷,拿着编织针和滑板出生的挪威人,他们大部分的快乐来自于“编织”和“滑雪”这两件事。编织毛衣和滑雪的慢镜头制成电视节目走红,正是指向挪威本土人具有普遍意义的兴趣偏好,也使外媒对挪威慢电视节目形式有了更加深入的认识,打破刻板成见,为人们放慢脚步反思自我提供了新的视角思路,就像托马斯·海勒姆所说的一样,“世界上最无聊的节目让人如此上瘾”。以《海达路德》这部片子为例,它以世界上最长的纪录片被列入吉尼斯纪录,从受众角度出发,注重观众体验,强调受众的能动作用和观看的创造性,艺术在成为制作品的时候并无附加意义,只有在读者脑海中形成印象图景,成为具象化事物,才生成具有意义的“第二文本”。其中,镜头的连贯性特点能够减少人为的干预因素,召唤了作为主体的观众探索寻求的积极能动性,丰富观众的创造余地。

(三)意象填补文本空白

“慢电视”意义还在于,重视第一文本起到重要作用前提下,传递的意象填补了影片记录空白点,创造艺术作品的第二文本。电视片制作者在议程设置方面,运用了“召唤结构”的艺术表现手段,提取日常生活片段。“慢电视”引起观众对自身过往经历体验的共鸣,感知电视画面呈现的拟态环境与自己所处现实有不同之处,能够自动填补文本本身意义的缺失,原生态地放大了人们生活中易忽视的细节,呈现给人们一种前所未有的视觉冲击。正如“思想界的卢梭”即弗拉哈迪创作出纪录片《北方的纳努克》,通过日常生活片段展现出骁勇善战、勤劳勇敢的爱斯基摩人日常生活片段。中国导演梁碧波仿照弗拉哈迪创作方式,其纪录片《三节草》生动描述了摩梭族最后一位王妃肖淑明的真实故事,揭开了人们对西昌泸沽湖地带少数民族女性神秘风情的面纱。“慢电视”里运用大量长镜头具有美学意味,可以激发观众想象力,唤起主动建构内容的过程。

挪威慢电视的意蕴期待

(一)意蕴调动观众参与

随着新媒体的发展,为传统媒介全方位展示了播出内容,打破人们之前对经验性事实的置若罔闻,原本作为工具性的媒介发挥出价值理性的功用,使得人们对自身存在价值进行重新审视和思考。观众的情绪代入感不会随着挪威慢电视的播放同喜同悲,与运用技巧做出来的电视节目相比较而言有着强烈的生活气息,契合了新媒体深层次互动特点。它的播出为观众融入体验式度参与提供机会,从感官认识上升到情感共鸣。投放在互联网平台上,并通过Twitter、Facebook、YouTube等网站拓宽节目的传播范围,新媒体平台释放了优质内容的价值。“慢电视”营造的沉浸感,听到虫鸣鸟叫会产生在深山里散步的错觉,缓慢刺激下,绷紧的神经处于放松状态,大自然声音让人脑增加对外界事物的敏感度,消化反应的副交感神经帮助人们放松并生成的意蕴调动观众深入参与。

(二)意蕴促进观众认同

当人们在社交媒体软件议论挪威慢电视的节目内容时,他们本身仿佛搭载同一躺列车,基于共同的兴趣爱好点,在构建的虚拟空间里产生思想碰撞进行对话,以此得到相互认同感,原本在真实地理空间意义的对话关系,通过社交软件转化为在虚拟社区的意见置换,将自己观点与他人阐述分享伴随文本的意义输出,在此过程起到引导社会功能。同时,也可看出挪威慢电视在新媒体平台播放,模糊了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界限,技术作为可靠依托和保障,促进观众的认同,为艺术呈现提供了开阔视野,在超越真实基础之上成为仿真镜像。

  (三)意蕴削弱场域间隔

挪威的媒体批评家戴维·乔纳森认为观看此类节目则导致了人们像F1方程式赛车迷对赛车节目的那种病态着迷,期待着意外的发生。节目平缓性的意蕴增加了受众对未知事物发生状况的渴望度,漫长的节目播出时间里可以让人们感知细微变化之处,在互联网呈现的拟态环境中减少与客观环境形成的偏差,现代观众很大程度根据大众媒介信息来判断和采取适应环境的行动,当这些结果作用于现实环境,使现实环境越来越带有拟态环境的特点,人们难以区分现实世界和虚拟影像所呈现的场域空间。

“慢电视”从表面来看,将内容生产节奏的疏密关系作为划分依据,呈现的画面表达张力具有可塑性,从背后来看则反映了导演创作意识的回流,经历了由慢到快再到慢的系列变化过程,这种“慢”在人们脑海中形成一定留白,削弱拟态环境与现实环境的区隔,召唤用户达到深层的体验状态。 这种“慢”并不是单纯叙事节奏的延缓,也不是剪辑的每一帧速度的降低,而是要传递给观众一种新颖的表达理念,因此对节目创作者提出了更高要求,要结合该国不同的历史文化背景和独特的审美认知条件进行创作,形成具有特色的影像符号,防止出现文化增益和文化折扣现象,倒逼创作者反思如何生产更优质内容吸引观众,而不是一时为博取人们眼球而“烹饪”出文化快餐。正如人们观看印度电影时,会在正片中看到载歌载舞的场面,为观众观影形成心理预设。带有浓郁印式风格的影像符号在观众心目中打下深刻烙印,削弱了场域间隔,带人们逐渐地进入影像建构的视觉画面。

从挪威慢电视联想到国外,2016年英国BBC广播公司制作的10小时“慢电视”剧集《10 Hours Of Relaxing Planet Earth II》,俯览冰川、穿越森林、飞跃岛屿、观看野生动物等,同年还产出一部自然纪录片《地球脉动2》,4K摄影机搭配无人机设备,记录自然风光作为主要内容,里面没有猛兽厮杀和险象环生的镜头,环境声也构成为主要观赏看点。挪威慢电视在快世界里找到了“慢”的根据理由,为当下碎片化传播语境中展现出新的审美价值观,打破了唯利是图、票房至上的追求终极目标,注重内容为王,还打破了传统电视纪录片的巴洛克式中规中矩的华丽栏目包装和严肃正式风格,借助新媒体平台扩大内容的传播范围,与之前为取悦观众的高频度逗哏捧哏表现有所不一样,没有快速剪辑的镜头,也没有精美的后期制作,是一种全程直播式的原生态纪录片,每个细节都展现给观众,甚至一些综艺娱乐节目的受宠程度也能被“慢电视”所部分取代。

以挪威慢电视进行观照自身,目前,“慢电视”处于探索发展阶段,国内初次尝试“慢电视”譬如Ipanda熊猫频道,Ipanda搭建百余台摄像机在大熊猫繁殖基地,全天候不间断高清录像,憨态可掬的大熊猫日常生活情景深入观众视野,通过全景播放器人们可以体验VR技术沉浸式报道,镜头下记录大熊猫“慢”的姿态动作,让人们定睛于主体细节的微小变化,增加心理预设期待,利用媒介载体的拼贴重组,呈现给观众新鲜视角,有力塑造了“友好、无争”的中国媒介符号,形成多元角度看待中国文化的传播方式。随着“慢电视”步入人们视野,其显现的意象和意蕴对我国纪录片创作产生启发,它从文本题材的选择期待、技术呈现期待、艺术表达期待;意象引发观众情绪表达、意象召唤观众创作、意象填补文本空白;意蕴调动观众参与、意蕴促进观众认同、意蕴削弱场域间隔。挪威慢电视这种节目形式是否既叫好又叫座,哪些内容适合以“慢电视”形式呈现,哪些又不适合以“慢电视”形式呈现值得未来商榷思考。(黄淮学院文化传媒学院教师 刘文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