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松五章》：
艺术表达与心理疏导相融合
梅 生
近期，2018“柏林戏剧节在中国”剧目《轻松五章》（图为剧照）亮相北京天桥艺术中心。这部戏剧以一名成人导演指导7个青少年排演舞台剧的形式，再现了比利时罪犯马克·杜斯特虐童案，作为一部层次丰富的非典型“纪录剧场”作品，既见残酷的艺术表达，又有不可或缺的青少年心理疏导。
“纪录剧场”在德国、瑞士等国家，已具有不短的历史。这类戏剧常常借助历史档案、新闻报道等原始资料，将观众与真实世界里发生过的悲剧事件连接，旨在帮助社会勇敢面对各种挑战。由于舞台语汇的根基是直截了当的新闻性语言，“纪录剧场”相比其他戏剧，会让观众产生更多的共情与共鸣。
“柏林戏剧节在中国”前两年引进的《共同基础》《国家剧院的绊脚石》便是如此。《共同基础》讲述柏林某剧团出于创作需求，前往前南斯拉夫展开为期三周的“田野调查”，他们发现的真实历史，放置在上世纪90年代的世界大事件中或许无足轻重，但对曾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过的几名剧团成员而言，却关涉国家的纷争与解体，包含他们与亲人生离死别的沉痛记忆。《国家剧院的绊脚石》则让观众与4名演员一起围坐在一张10余米的长桌边上，通过桌上的人事档案、海报传单、私人信函等资料，“步入”独特的历史情境。
《轻松五章》所使用的素材，却非历史文献，而是借鉴纪录片常用的“真实再现”手法，将原始资料精心加工成“伪纪录片”的片段。
戏剧被分成了两个层次：
舞台正上方的投影屏幕上播放的片段，均由成人出演，内容包括带领民众脱离比利时殖民统治的刚果首任总理帕特里斯·卢蒙巴被比利时国王密谋杀害的经过、杜特斯虐童杀人的部分过程、杜特斯的父亲讲述儿子的成长及与他的关系、受害者父母徒劳找寻女儿等。
屏幕下方，小演员们则以模仿的方式重现视频中的一切。此外，他们还要在导演的引领甚至命令下，将与案件相关但未收进“伪纪录片”的内容——比如警察向民众交代探案细节、被杜特斯囚禁的女孩的心境、受害者父母得知孩子遇害后的伤心欲绝等，表演出来，并借助目前常见于戏剧舞台的“即时摄影”（同步完成拍摄、剪辑与放映）手段，清晰传达给观众。
孩子们层面丰富、情感递进的多重扮演，无疑带给观众极为震撼、甚至难以负荷的心灵撞击，使观众更能走进案件本身，思考悲剧发生的个人、家庭、社会乃至国家历史层面的根源，艺术从而体现出改造现实的功用。
与此同时，《轻松五章》又使用了间离手法：比如，扮演警察的男孩被导演打断提醒表演不要跑偏；扮演受害女孩父亲的另一名男孩没法完成导演的要求边说边哭，只好求助一管药水强行挤下眼泪……这让观众瞬间轻松，不致像观看《共同基础》《国家剧院的绊脚石》时一般沉浸其中，宛若深陷泥淖无力自拔。
此外，这种“对表演的表演”，也能防止小演员们过于“入戏”，因为参演该剧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当孩子们结合自身的生命经验进入角色时，经常会被导演打断，结束再与导演就之前的表演进行对话。此种一致的结构使得孩子们能够反反复复看似走进戏里、实则游离戏外，始终以参与游戏的心态演完全剧。创作者对表演与生活关系的思考，随之浮现。结尾象征新生的云朵意象，对孩子们亦有光明的启示，让他们意识到：犯罪、死亡与剧中提到的爱情等，虽然暂时属于成人世界，但他们迟早都要面对。通过戏剧来提前体验，能让他们更好地学会保护自己，并对未来的人生有更理性的认知，毕竟生活尽管充满未知的劫难，可是“阳光总在风雨后”。
《 人民日报 》（ 2018年07月19日 24 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