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中华儿男塑型(我看军事题材影视创作②)
赵 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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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战狼》男主角冷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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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改革开放之初,因国产电影而命名的“奶油小生”,不是褒义词。由“奶油小生”衍生出来的“巧克力小生”,却是褒义的。上世纪80年代初,在革故鼎新、锐意进取的火热氛围中,日本电影曾在我国引起热潮,女主角“真由美”的温柔靓丽和男主角“高仓健”式的坚韧阳刚风靡一时。那时,对传统文化的发掘正在预热阶段。我们对“乾坤”内涵的把握,似乎更多地是在江山社稷的层面下工夫,还没有对“乾坤”之中,有关性别分工、个体心理、文化基因等层面的建构给以关注、加以开掘。
进入21世纪以后,“奶油小生”这个词随着它的贬义一起过时了。在今天的大小屏幕上,男性的类型命名从宅男、直男、跑男、渣男、暖男、型男、潮男、腹黑男、肌肉男、猥琐男、IT男到“妈宝”“伪娘”“小鲜肉”等,不一而足。在这些“X男”的培植、推送、营销过程中,影视剧通过大量的青春偶像剧、都市言情剧、古装玄幻剧、某某励志剧,为渐次进入城市化、商业化、信息化和消费文化时代的中国儿男搭建了巨大的舞台,并通过见面会上少女的现场欢呼和屏幕端“前少女”的点击积累,促成了“X男”们的可持续发展。在一定意义上,可以说,近20年来,反映在我国影视作品中的“男性形象”供给侧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在“X男”不断再生产和扩大再生产的影视市场中,耐得住岁月磨蚀、经得起沉淀考验的男性形象,其名单大致如下:《亮剑》中的李云龙、《集结号》中的谷子地、《士兵突击》中的许三多、《潜伏》中的余则成、《彭德怀元帅》中的彭德怀,还有《战狼》中的冷锋。这些形象所引发的普遍好评,来自于这些角色被赋予的性格和他们在故事展现中呈现出来的品格。他们都是男人,也都是军人,他们的雄健品格与担当精神是十多年来我国军事题材影视剧创作为我们民族儿男的性格育成、价值选择、榜样导引奉献的宝贵财富。
这些军人形象不是突如其来的,他们也自有来历和渊源。在新中国影视创作史上,这些形象的先驱有:《雷锋》中的雷锋、《英雄儿女》中的王成、《高山下的花环》中的梁三喜、《历史的天空》中的姜大牙等。
到2018年,中国电视剧已经诞生60年了。回顾我国军事题材影视剧创作,梳理其发展脉络,总结成功经验,以至研判未来的发展方向,可以在多层面上展开。但笔者以为,鉴于自古以来军队和军事斗争的主体人群是男性,而非女性,因而在性别社会学的领域内,在男性文化心理与品格塑造上,来斟酌我国军事题材影视剧创作塑造男性军人形象、讲述军旅故事的美学价值、文化价值、社会价值,别有意义,特别是在承平日久的当代。
从《狼牙山五壮士》到《亮剑》,从《长征》到《战狼》,我国军事题材影视剧创作,一方面承担着“述史”的功能,一方面负载着“励志”的责任。前者表现在作品中,是在“故事讲述的年代”,对特定历史情境的铺陈,对故事主角的个性化描绘。后者表现为在“讲述故事的年代”,对历史规律的把握、对人格精神的弘扬。“挽狂澜于既倒,振大厦之将倾”的格言,与“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的旋律,以至“男儿当自强”的歌词,虽不同代,却是同调,这即是述史和励志的承续结合。在一定意义上,军事题材故事构造的是一个超越于个人利益之上的极端情境。在这个情境之内,经受考验的主体是男人们。换句话说,就是在巨大的挑战和压迫之下,一个男人该怎么做才不失为男人?60年来,争取民族独立、人民自由、国家安全是我国军事题材影视剧设置的基本情境,而“自强不息”“威武不屈”则是这个情境下,中华儿男大丈夫品格的核心。
影视剧创作对个体精神、社会人格的育成作用,不是仅仅依靠潜移默化的方式实现的,在很多时候是通过振聋发聩的直白方式实施的。在通过军事题材故事达成对男性社会成员的召唤上,美国影视作品可谓不遗余力。从我们能看到的《第一滴血》《独立日》《生逢7月4日》《拯救大兵瑞恩》《兄弟连》到《美国队长》,在角色的目标受众的票房定位之外,隐含着对美国男性价值取向的引导。“美国队长”的血统,从“二战”时的海军陆战队员延伸到当代。《拯救大兵瑞恩》中的米勒中尉,入伍前是中学老师,教英文写作,作战中他既是领导者,也是部下的心理疏导者、战争意义的总结者。这些细节都不是闲来之笔,这里的“爷们儿”都不简单。
告别战争年代,国家日益强大,我国影视剧创作也随之进入了市场化,电视剧的题材和风格丰富多样。其中,对男性主角的塑造,有一条从“成功人士”到“高富帅”的线路。在这条线路上,无论在古代、近代、还是当代,无论是“大叔级”还是“帅哥级”的男人们,大都是家族、私企、集团的总裁,或者霸道总裁,挥金、撩妹、斗心眼之外,略涉及一些慈善义举。都市中的男人们的故事以此为多。此中,“颜值”不可谓不高,可真正定位个体的是“价值”;良心未必不最终发现,但发达的还是私心。在这些“现实”题材中,处世哲学十分现实。这也是一种可以濡染男性的电视文化。
相较而言,军事题材影视剧因为一个团队的存在、因为有超越个人利益的共同任务的存在、因为集体主义价值的存在、因为纪律与规矩的存在,故而给今天的观众提供了另一种男性价值识别系统,一个有灵魂、有本事、有血性、有担当的品行坐标。
“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在《论语》讲述的时代,“士”绝对指的是男性,并非仅仅指文士,还有武士。早出的成语“身先士卒”,今天的军衔“士兵”“士官”,都是“士”的延伸。“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在没有战争的年代里,创作好军事题材影视剧,塑造好军人形象,为中华儿男塑型,其社会价值确实关乎国家和民族未来。“雷锋”如是,今天“冷锋”亦如是。银幕和荧屏中的好军人,是引领中华好儿男的榜样。
(作者为中国艺术电视家协会理论研究室主任)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18年05月14日 第 07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