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还要进剧场
——“科技艺术节”引发的思考
贾力苈
在刚刚过去的两个月,北京中间剧场举办了“科技艺术节”,6部作品接连上演,或是以戏剧的方式讨论科技话题,或是借助流行的科技元素,重新定义剧场与观众的关系。
作品中,有两部由中国导演排演的外国剧作:邓树荣导演的英国剧作家卡萝尔·丘吉尔的《好几个》,张南导演的美国剧作家萨拉·鲁尔的《戈登的手机》,前者讨论克隆对个人身份认知的影响,而后者讨论手机对一个人社交关系的影响。另外4部则是由国外剧团带来、更加依赖科技元素来呈现的作品。西班牙的Voilà工作室带来的儿童剧《我要飞,去月球》,采用了真人与影像结合交互演出的形式;英国“探·向”剧团带来的《蛙人》,运用了VR技术;而吉尔达斯·科斯蒂尔的《匹诺曹2.0》使用了机器人,通过科技让我们熟知的木偶形象更具有人工智能的质感,整体上营造出一种复古科幻的气氛;都柏林的麦勒普洛剧团的作品《LOVE+》则由真人扮演机器人,讲述了人与机器人一起生活的几个片段。
不难注意到,科技的进步,尤其是虚拟现实技术的发展,让我们的剧场创作者变得既兴奋,又焦虑。面对新技术、新元素,创作者们跃跃欲试,忍不住以新名词、新概念命名作品,填补创作市场的空白;而另一方面,剧场艺术引以为傲的“现场感”,甚或“浸没式”体验,在这些科技的冲击下,似乎面临着魅力值骤减的压力。科技到底让我们的剧场艺术变得越来越有特色?还是越来越没有存在的必要?
技术与艺术的关系,其实并不是一个新鲜话题,却是一对不断让人产生新疑问的矛盾关系。科技的发展一直是剧场艺术“声光电”升级的永动机,它会让舞台变得更容易造梦、致幻,会让剧场引以为傲的现场感变得更为强烈,让观众更能体验到“身临其境”;但另一方面,在剧场以外,这些技术也在更快、更强烈地覆盖我们的日常生活。科技改变的不仅有艺术的质感,还有艺术的传播方式,科技让剧场创作者焦虑的不仅仅是内容如何吸引人,还有人们到剧场去的必要性。如果躺在家里戴上VR眼镜,就可以欣赏一场戏剧、舞蹈、音乐会,而且这个作品更加个性化,甚至可以私人定制,我们还会走进剧场吗?
这6部作品,在技术运用上都不复杂,但却以科技与艺术“恰到好处”的结合,回答了“科技可以给剧场带来什么”的问题。在这些作品中,科技是帮助观众获得更好的剧场体验的助手,而这些体验正是剧场艺术存在的必要性。这些作品让我们认识到:科技不是孤立存在的,只有当它们真正参与了我们的日常生活、重塑了我们的情感构成方式时,其存在才是更有价值的。而且,冰冷的科技,正因为与作为血肉之躯的演员同台,讲述着与血肉之躯的观众有关的故事和情感,才会散发出最大的能量,沾染上人的温度。这种体验,不是躺在家里、戴上VR能够替代的。
科技改变艺术创作的方式,让艺术的存在更加多元,同时也让我们意识到人与人之间情感的重要性。倾听、对话与共情,让人们更加包容,这些正是剧场艺术真正的魅力所在。无论科技的力量如何改变剧场,只有植根于人类情感创作而成的作品,才会是真正值得关注的剧场艺术。今天如此,相信未来依然如是。
制图:蔡华伟
《 人民日报 》( 2018年11月22日 24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