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严 瑜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22年11月01日 第 10 版）
在近日举行的欧盟峰会上，法德两国围绕天然气限价产生的分歧进一步凸显。法国总统马克龙公开表示，德国在“孤立自己”。德方则回应称，德国的行动同欧洲“团结一致”。
当前，天然气限价已不是法德之间唯一的分歧。随着原定于10月举行的法德部长级会议推迟到明年1月，分析认为，两国在能源、防务等诸多领域存在争执是延期的真正原因。
分歧凸显
据法媒报道，原定于10月26日在法国举行的法德部长级会议将推迟到2023年1月举行。对此，德国政府发言人解释称，部分部长因需要履行“其他义务”导致议程冲突而无法参加本次部长级会议。但舆论普遍认为，导致会议延期的真正原因，是近期法德两国在一些问题上出现重大分歧。
法国总统府官员表示，马克龙和德国朔尔茨政府的沟通中，“仍在诸多问题上存在争执”，其中能源和国防是目前最需要取得进展的领域。
在10月20日至21日举行的欧盟峰会上，欧盟各国虽然在降低天然气价格上达成了一些共识，但实施天然气限价这一核心问题依旧悬而未决。在能源涨价带来的重压之下，支持限价的法、意等国同反对限价的德、荷等国之间的分歧愈发难以化解。
马克龙表示，自己参加欧盟峰会有两个目标，一是降低天然气价格，二是维护欧盟的绝对团结，确保德国是“其中的一部分”。但他指责称，“德国孤立自己，对自己和欧洲都没有好处。”德国总理朔尔茨则表示：“显而易见，德国的行动（同欧洲）是团结一致的。”
10月25日，欧盟成员国能源部长会议在卢森堡举行，各方仍然未能在天然气限价问题上达成共识。欧洲理事会主席米歇尔坦言，“分歧已经是欧洲承受不起的奢侈品”。
俄乌冲突爆发以来，欧盟跟随美国对俄实施严厉制裁。近几个月，欧洲能源供应面临严重短缺，能源价格飙至历史高位。在此背景下，法德两国在能源政策上的分歧日渐凸显。
近日，朔尔茨政府宣布了一项旨在保护德国企业和消费者免受能源价格上涨影响的2000亿欧元支持计划。但法国对德国政府未经欧盟层面沟通的单方面做法表示愤怒。马克龙警告称，该计划无助于改善欧洲通胀，有可能导致欧盟的“扭曲”。德国《世界报》评论称，法德之间“争端升级”。
缺乏协调
“法德分歧的核心正是欧洲目前面临的最严重问题，即如何解决能源供应问题。以法国为代表的欧洲南部国家主张对天然气价格设置上限，以市场管制的方式来降低能源价格，进而缓和由能源价格上涨引发的高通胀问题。以德国为代表的欧洲北部国家则认为，欧盟是国际能源市场的重要组成部分，价格管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能源供应问题，反而可能导致供应商将天然气销往其他地区，并会削弱欧盟民众节约天然气的动力，最终只会使欧洲能源供应危机进一步加剧。”中共中央党校国际战略研究院副教授赵柯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分析称。
赵柯指出，法德围绕天然气问题的争执，实际是欧盟内部长期存在的经济治理理念“南北之争”的一个典型体现——以法国为代表的欧洲南部国家，希望政府力量更多介入市场之中；以德国为代表的欧洲北部国家，则主张尊重市场自身调节力量，反对过多行政干预。
此外，俄乌冲突以来，法德两国在防务问题上也龃龉不断。今年2月初，德国国防部曾透露想要购买美国F—35战机，来替换老旧的“狂风”战机。俄乌冲突爆发后，德国政府更加坚定了这一想法。而这与马克龙一直力推的欧洲防务自主背道而驰。
2021年6月，欧盟正式启动欧洲防务基金，旨在提升欧盟军工业的竞争力和创新能力。今年7月下旬，欧洲防务基金公布首批61个投资项目，总金额达12亿欧元，其中70%用于提高作战能力，30%用于相关研究。
“马克龙多次呼吁支持欧洲军工业发展，欧盟各成员国在采购武器装备时应优先选择‘欧洲制造’，以此减少对美国的依赖。然而，6月德国联邦议院批准国防军特别基金，追加1000亿欧元军费，其中包括用来向美国采购F—35战机的一大部分资金。”中国社会科学院欧洲研究所欧洲经济研究室主任孙彦红向本报分析称，当前法德出现分歧的主要原因，是欧洲一体化本身存在软肋。尤其过去多年，欧盟推动能源、防务等领域的一体化进程缓慢。俄乌冲突爆发之后，欧盟进一步暴露出在能源、防务等领域缺乏有约束力的协调机制。在这种情况下，面对危机，各成员国首先从各自利益和政策传统出发，各行其是，导致集体行动陷入困境。
有意缓和
“自英国‘脱欧’之后，法德轴心一直是推动欧洲一体化前行的发动机。当前，法德在应对能源危机和防务困境等问题上分歧严重，不利于欧盟团结一致渡过难关。但应该看到，法德在提及两国部长级会议推迟时，都未过多强调分歧，这说明双方仍然有意共同推动危机解决。”孙彦红说。
马克龙日前表示，他正努力修复法国与德国的紧张关系，维护支撑欧盟统一的法德联盟。在10月20日至21日举行的欧盟峰会间隙，法国还同意了从西班牙、葡萄牙经法国到德国等欧洲其他国家的天然气管道修建计划。此前，法国反对重启这一修建计划，引发德国不满。对于法国的态度转变，法新社称，这可能是紧张气氛正在缓和的一个迹象。
反对欧盟设定天然气价格上限的德国也有所“松口”。朔尔茨在欧盟峰会表态称，天然气、石油、煤炭的价格和电价都必须降低，“这需要我们全体欧洲人共同努力”。
“目前，法德围绕天然气限价的矛盾的确非常尖锐。但若将视线拉长，可以发现，自2020年以来，面对新冠肺炎疫情给欧洲政治、经济、社会、安全等各领域造成的严重冲击，法德轴心运转相比过去更加顺畅，对欧洲一体化进程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此前欧盟设立并启动7500亿欧元的‘复苏基金’，就离不开法德的协调合作。”赵柯指出，在俄乌冲突这一剧烈的外部冲击之下，法德短期内分歧凸显。但从长期来看，法德轴心还是在疫情后出现了重启迹象，两国在财政、外交、安全等欧洲一体化进程的核心问题上仍将保持合作态势。
孙彦红也认为，从欧洲一体化的历史发展经验来看，无论法国还是德国，其在国际上的影响力和话语权都依托于欧盟，双方对各自担负的责任存在共识，因此应该会努力弥合分歧，维护欧盟内部团结稳定。“俄乌冲突引发的能源危机以及欧洲防务形势变化，是法德此前没有预料到的，因此当前处于相对被动的局面。未来，欧盟要想继续维系自身的国际地位，就需要法德等成员国在欧洲一体化的框架内进一步协调各自能源政策及防务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