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意大利危机说起——
欧洲下一块多米诺牌会否倒下？（环球热点）
本报记者 宦 佳
如今，已有不少观察家在声称，欧洲一体化走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这恐怕并不是危言耸听。英国脱欧的一本“烂账”尚且没有理清，近期意大利又隐隐出现了越来越大的脱欧风险。12月4日的意大利宪法改革公投日益临近，欧洲又一次集体紧张和恐慌起来。
【欲公投 引恐慌】
尽管意大利总理马泰奥·伦齐近日又一次向民众喊话，声称两周后将举行的宪法改革公投一旦失败，自己将不会留任，但依旧没能阻挡越来越高的反对声音。
按照英国《金融时报》专栏作家沃尔夫冈·明肖的分析，伦齐的宪法改革公投是希望意大利人同意进行若干项改革来精简他们的政治体系，但是意大利人把此次公投视为一次在本届政府执政期间进行反政府投票的机会。他表示，“如果他真的失败了，这将是一次与卡梅伦所犯错误严重程度相当的巨大判断性失误。”
据了解，赞成与不赞成公投的讨论几乎塞满了意大利网络媒体和社区论坛。在10月开展的29项民意调查中，全意大利反对公投的人仍占多数，超过赞同公投的人，领先优势从1%到9%不等。德意志银行则表示，经济增长令人失望、银行系统令人担忧，再加上欧元怀疑论和民粹主义政党的崛起，意大利已经陷入了非常复杂糟糕的局面，这让拒绝改革的概率，或者说意大利“隐形退欧”的概率高达60%。
这种“隐形退欧”的忧虑根源简单的说，就是作为伦齐政府反对方的“五星运动党”一再宣称的意大利应就脱离欧元区举行公投的主张。“现在大多数的意大利人之所以表达不满和反对，不是针对宪法改革这个事情本身，而是针对着伦齐政府。”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欧洲所所长崔洪建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称，一旦伦齐政府真的下台，那么极右翼的“五星运动党”就会成为执政联盟里面的主要政党，而它提出的反欧元和排外的民粹主张也很可能会付诸实施。
按照英国《金融时报》最新的评论，意大利如今是欧元区内头号“危险”国家，相比希腊，意大利更加有可能退出欧元区。该国处境艰难的银行业、围绕12月初公投的政治疑虑，以及过去一段时间的经济混乱局面，都令意大利遭到投资者“抛弃”。假如意大利退出欧元区，这将在短时间内引发欧元区全面崩溃，恐引发史上最严重的“经济冲击”。
从民调数据上来看的话，此次修宪公投失败是更可能出现的结果。汇丰经济学家法比奥·巴尔伯尼（音译）指出，如果12月4日的公投中反对方获胜，可能引发意大利资产遭到条件反射式抛售，其中包括国债。近期市场已经有卖出意大利国债、买入西班牙国债的重大转变，意大利国债仍有进一步下挫的风险。有鉴于此，15日，意大利10年期国债收益率创下了去年9月来的最高，意大利30年期国债收益率则创下去年7月来的最高。
【下一次“黑天鹅”？】
作为西方现状的一个极端版本，很多意大利人似乎不再相信任何理念。
《金融时报》援引研究意大利的英国历史学家约翰·富特称，“危机”一词已不再适用于意大利。“危机”是会结束的，然而意大利只是越陷越深，自1945年以来，几乎没有哪个发达国家出现过这种情况，如今的实际收入比15年前还少。
“全球经济复苏的过程中，意大利却一事无成：经济危机以来，意大利GDP下滑了9%，工业生产总值减少了25%。通缩下，意大利债务在GDP中占比逐年上升；银行的不良贷款也达到G20国家中的最高。受欧盟条约的限制和干预，意大利无法以正常的主权来采取有力的对策走出困境。”《华尔街见闻》如此分析意大利人“失意”的原因。
这就不难理解皮尤研究中心在几个最大的欧盟成员国就民众对欧洲一体化的态度所做的民调结果。该数据显示，意大利人和希腊人对欧盟经济治理的看法最为负面。
根据意大利央行最新公布的月度数据显示，过去两个月意大利在欧元支付体系内的债务飙升逾600亿欧元，达到将近3600亿欧元的史上最高水平。意大利银行系统也是目前欧洲最为薄弱的环节，有着高达17%的不良贷款率，接近美国银行不良率的10倍。加入欧元区以来，意大利生产率几乎没有增长，反而居高不下的失业率、陡增的债务负担、庞大的难民潮涌入等，都让意大利民众不满情绪高涨。
这几乎是目前欧元区最为恐惧的“黑天鹅”。崔洪建分析，由于欧元区在经济上是欧盟的核心地带，与此前更多产生政治影响的英国“脱欧”不同，一旦作为仅次于法、德的欧元区第三大经济体的意大利退出欧元区，可能立刻会出现严重问题——欧元区“货币集团”整体的架构都需要重组，并且伴随极大损失。
“如此一来，欧元作为国际货币的地位，可能就会非常危险，甚至摇摇欲坠。对欧元区内部经济的长期发展会有不利影响。”崔洪建指出，这等于直接打击了欧盟的经济核心。这块多米诺骨牌如果倒下去，那么欧元区可能就会真的面临分崩离析的风险。这种打击比英国脱欧对于欧盟来说更加致命。
前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斯蒂格利茨日前也表示，对欧元区改革前景缺乏信心。他指出，意大利存在退出欧元区的可能性非常大。他甚至预计，今后十年欧元区仍将存在，但很可能无法保全现有的19个成员国。
【一体化渐“无力”】
西方世界的政治在一次又一次与预期并不相符的公众选择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质疑与挑战。
现在，在意大利公投让整个欧洲愈发紧张的原因里，担心脱离欧元引发的金融风险恐怕还不是全部，埋在欧洲一部分民众心中更深的恐惧是，极右翼的“五星运动党”一旦上台、意大利也成为一个“民粹主义者”阵地的话，这对于欧洲和整个世界来说，不啻于一场严重打击。
许多分析师已经警告称，意大利公投的结果可能会产生全球性的影响。毕竟欧洲各国的选举也将于明年开始。意大利政府在公投中的失败恐怕会进一步导致欧洲其它国家的社会动荡。JP摩根资产管理部全球市场策略师也指出，“如果反对改革阵营获胜，那么，这将会开启一个联合政府政治稳定性充满不确定性的时代。”
“2017年，荷兰、法国和德国的选民——也许还会有意大利和英国的选民，将在带有特朗普胜选和英国脱欧背后的邪恶政治色彩的选举中投票。”路透社称，短短几个月前还似乎是奇谈怪论的民粹主义海啸正成为现实，它对欧洲自身政治格局的影响可能不容小觑。
“欧洲现在发生的事情可以看成是‘失意者的造反’。”崔洪建指出，在全球化的浪潮下，一些相对比较落后的产业容易受到威胁。比如像意大利的农业就是长期依靠政府的补贴，但是在政府财政能力下降的情况下，它肯定首先会受到冲击。同时，经济不景气又无法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导致失业的年轻人对一体化和全球化更加不满。
欧洲在“胆战心惊”地等待意大利公投结果的同时，或许也必须要认真反思一下自身的前路了。法国总理曼努埃尔·瓦尔斯日前在英国《金融时报》网站发表署名文章称，“让我们正视这个事实：欧洲计划遇到麻烦了。欧盟的其他27个成员面临两种选择：我们要么放弃，让欧洲计划慢慢地走向必然的死亡结局，要么我们改变欧盟。这是唯一的出路。但如果我们不先改变自己的思想状态，就无法改变欧洲。”
问题是，这种改变能满足失意的中产阶级、工薪阶层与找不到工作的年轻人的要求吗？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16年11月19日 第 07 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