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跌入严寒到加速向好
柯桥经济有看头
本报记者 张 炜 方 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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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陷入担保链、资金链危机的一大批企业，像一件件“湿棉袄”，让柯桥穿也不是，脱又舍不得。而支柱产业纺织业在让柯桥人富起来的同时，也付出了高昂的生态成本，安全隐患多，脏乱差现象突出。
如何连根拔起落后产能？如何下猛药倒逼企业从低端走向中高端？如何完成新旧动能转换？且看柯桥这样断臂求生。
进入4月，江南大地早已生机一片。此时，浙江省绍兴市柯桥区的土地上，繁忙的景象更是从春节开始就“愈演愈烈”了。
通常而言，一地的用电、用热、用气数据最能反映当地的经济现状：1至3月，柯桥工业用电23.76亿千瓦时，同比增长8.9%，比上年同期提高16.7个百分点，创近5年来新高。同时，工业用热也同比增长22.26%，工业用气同比增长128.72%。
与用能数据对应的，是一份柯桥的工业经济“成绩单”：1月至2月，全区规上工业增加值同比增长7%，利润同比增长10%。所有数据均表明：柯桥工业经济开始回暖。
“经历了寒冬，更知春天的不易。”绍兴市副市长、柯桥区委书记徐国龙说，2014年、2015年，柯桥规上工业增速都在5%左右。2016年，规上工业增加值仅增长0.5%、利润还下降了5.5%……
经济新常态的当下，柯桥经济前几年为何跌入严寒，如今又为何迅速由冬入春，实现经济加速向好？
坚决脱掉“湿棉袄”，破立并举处置“僵尸企业”
从杭州乘坐高铁，仅19分钟就到达了柯桥的地界。因为区位优势明显，印染纺织等工业经济发达，“中国全面小康十大示范县”“全国经济百强县十强”的称号都曾被它收入囊中。
越早登顶就越早缺氧。受宏观经济寒潮的影响，加之产业结构先天不足，自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开始，外贸订单骤减，一批柯桥企业率先陷入了困境。后来，宏观经济下行压力加大，柯桥陷入困境的企业越来越多。“当时，全区陷入资金链、担保链‘两链’危机的企业最多时有77家，涉及债务超过200亿元，全区信贷不良率一度达到4.1%。”柯桥区区长沈志江介绍。
屋漏偏逢连夜雨。随着经济进入新常态，陆续又有企业因为“两链”断裂出现风险，一些企业顶不住压力，生产经营陷入停滞，成为“僵尸企业”。“这些‘活不好’又‘死不了’的‘僵尸企业’，就像一件件‘湿棉袄’穿在柯桥的身上。看着暖和，其实又冷又重，还占了许多资源。”徐国龙郑重地分析，“如果不放下虚面子、不下决心解决‘湿棉袄’问题，柯桥难有发展。”
2013年，柯桥区专门成立解困办，专项解决区内大企业破产、重组等问题。解困办主任马芳妹态度坚决：“企业该破产就得破产，坚定不移地脱掉‘湿棉袄’。”
不久，解困办瞄准了区里一家已经停产的电梯公司。经过协调，公司最终通过司法拍卖的形式，将厂房、土地、设备等资产以1.11亿元的价格完成拍卖，成功实现了资产的保值。电梯公司破产工作的顺利解决，让不少“僵尸企业”负责人看到了希望，也下定了“壮士断腕”的决心。2014年到2016年，柯桥成功处置“僵尸企业”187家，核销不良贷款276亿元，不良率下降到去年的2.96%。
“实际工作中，我们对‘僵尸企业’进行了分类处理。该破产的坚决破产，半停产的、可以挽救的，我们施行了‘破立并举’的方法：破产不停产，找实力同行来托管。”马芳妹说。
永盛薄膜科技有限公司的前身，叫浙江欧亚薄膜材料有限公司，前几年陷入破产危机。经过柯桥区牵线搭桥，浙江荣盛控股成了它的托管企业。“新企业带来了资金、技术、市场以及先进的理念。现在，欧亚薄膜已经起死回生了。”企业负责人陈永潮说。
如何保证在未来“湿棉袄”现象不会卷土重来？柯桥区分析：不少中小企业陷入“两链”风险，主要是因为融资难。对此，柯桥区主动对接企业和金融机构，从而将意向企业导入“融资正途”。“2016年，柯桥创新推出‘抵押+出质’的做法后，共办理动产抵押登记589件，助企融资82.99亿元；办理股权出质登记56件，助企融资70.52亿元。”沈志江说，“另外，柯桥区全面落实各级涉企减负政策，去年以来共为企业减轻负担87.81亿元，推进了实体经济快速稳定的发展。”
脱下“湿棉袄”的柯桥虽然在前两年“跌入严寒”——经济指标下降，但也同时为柯桥获得了腾笼换鸟的空间。“我们镇只有37平方公里，土地资源稀缺。清理掉玻璃厂、水泥厂等高能耗企业后，政府重新盘下了450亩土地。近年来，镇里引来了浙江树人大学，4000多名大学生已经入驻。在未来，一个规划150亩的大数据产业园也将在这里拔地而起。”杨汛桥镇党委书记任宏亮现身说法，“不清理‘僵尸企业’，不坚决脱下‘湿棉袄’，腾出发展空间，招商引资都是空谈。”
传统印染业坚定去产能，升级后继续坐稳“头把交椅”
柯桥，人们常说“这是一个托在布上的经济强区”——传统纺织业占了全区工业经济总量的60%，印染产业产值曾占全国三成。柯桥在坚决清理“僵尸企业”的同时，当地一些“低、小、散”的印染企业也被倒逼着“动”了起来。
2016年2月7日起，柯桥开展了针对印染行业的“亮剑行动”：以治水治气倒逼落后产能淘汰，柯桥区将212家印染企业一举关停69家，砍掉1/3。你看，华港染织是一家有着20多年历史的老牌印染企业，宏福印染辉煌时有上千名员工……它们在柯桥印染行业中规模是排上号的，怎么也都被列入了整治关停名单？
“对安全隐患严重、现场管理不到位、环保和设备等不达标的企业，一律整改。”柯桥区发改局局长缪智勇说，新常态下，如果不咬牙坚持淘汰落后产能，那么未来一定会被这些落后产能拖累垮。
淘汰落后设备3047台（套），淘汰落后印染产能45亿米，拆除违章建筑面积146.8万平方米……近些年，尽管经济增速并不高，但柯桥坚定去产能。与此同时，柯桥用于环保、设备更新等方面的技改投入达到36.5亿元。一批印染类高科技园区、特色小镇、印染创意类企业纷纷在柯桥大地上冒了出来。
3月30日，记者走进柯桥区滨海工业区内的蓝印时尚小镇，只见四处绿树成荫、企业厂房整齐划一，由“三片绿叶”组成的小镇客厅主体工程已经封顶。“目前，小镇已完成投资7亿元。按照规划，柯桥区将在两年内，印染企业按最高准入标准整合到100家。”柯桥区印染产业集聚升级工程建设办公室主任娄东寅说，“今年底，柯桥产值超10亿元的印染企业预计达到10家以上。未来，这里将成为中国先进印染工业技术的集中展示之地，‘产、学、研、居、游’多位一体的乐活之地。”
“以前，做生意靠数量来赚利润，却总是利如纸薄。如今，我们在提高产品质量的同时，也更加注重能耗管理和成本控制了。”走进位于滨海工业区的迎丰纺织印染有限公司，董事长傅双利告诉记者，“现在，公司正与一家科技企业合作。未来，企业将改造升级为智慧工厂。落后产能你不淘汰，最终市场会把你淘汰。企业主动实施机器换人后，生产自动化程度大大提高，成本下降，利润也得到了成倍提高。”
创意，曾是柯桥印染业的一块短板，如今情况如何？来到浙江红绿蓝印染有限公司的设计室，20多位设计师在专心地搞创作。“我们每天可开发10至15个新品，一年能出4000多个花型，产品附加值比同行平均高出20%。”公司副总经理黄新明拿出一块黑色面料，向记者介绍，“你看，由我们设计推出的这款阿拉伯黑面料，已经占据了中东地区高达80%的市场。”
“你随便发一幅图画给我，我能将它印染到衣服、围巾上面。不论是3D打印，还是手工绘制，都能实现个性定制。”在与柯桥印染企业家的座谈会上，一家名为“彩色橼”的设计公司负责人盛素英说，“因为专心为印染企业做设计，去年公司达到了1000万元的销售额。带动产值230个亿。”
近年来，柯桥传统印染企业加大淘汰落后产能，积极实行转型升级，不仅实现了清洁生产，还推进了印染行业走上健康轨道。今年以来，柯桥印染企业平均加工价格提高20%，最高提高至50%，在产值基本持平的情况下，印染业税收增长13%。在柯桥区，脱胎于传统“三缸”之一——“染缸”的纺织业历经几起几落，但始终稳坐产值总量的“头把交椅”。
“目前，我们正全力推动治水、治气、治泥、治乱、治污等各项整治工作，强力开展了印染产业整治提升‘亮剑行动’和低小散块状行业、工业小区整治。”沈志江说，“未来，我们将坚持以生态文明建设为统领，推动‘时尚柯桥、印象柯桥、幸福柯桥’建设，确保率先完成经济转型升级、率先建成美丽乡村、率先高水平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实体经济新动能不断培育，五大千亿级产业成新引擎
“他们建房子好像在搭积木。”走进位于柯桥区金柯桥大道南侧的中纺中央商务区项目建设工地，记者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原来，施工方宝业集团采用装配式的建筑方式代替了现浇。房子的墙体、屋顶等预制件前期已经在工厂生产好，运到工地后，由起重机对这些部件进行一一装配。
“通过设计的标准化和管理的信息化，装配式建筑比传统建筑在节能、节水、节地幅度上分别达到65%、60%、20%，是未来建筑业的一个方向。”宝业集团董事长庞宝根说，“宝业在柯桥诞生、成长，目前在建和完工的建筑工业化项目面积达800多万平方米。这得益于柯桥区的大力支持，使我们在建筑行业走得越来越坚定。”
宝业集团的成就是柯桥大力发展建筑业、培育实体经济新动能的一个缩影。近年来，柯桥未将发展的目光仅盯在印染业上，而是积极实施“服务业兴区”和“工业强区”两大战略，重点培育了高端纺织、时尚创意、先进装备制造、建筑产业现代化、文化旅游等五大千亿级产业，推进三次产业比重调整为2.8∶51.0∶46.2，被列为全省第一批服务业强县（市、区）试点。
新动能如何培育？柯桥高度重视人才的引进工作，树立起“引进一名人才，带来一个团队，兴起一个企业，带动一个产业”的理念。自2016年2月起，柯桥开始筹备建设千人计划产业园区，集科技园孵化苗圃、研发中试园、企业创新园等为一体，着力打造人才高地。
缓步入园，这里绿树林荫，溪流潺潺。一个咖啡吧内，几名创客正在聊着关于3D打印的话题。“这里已入驻高层次人才创业创新企业、科技型成长型企业、时尚创意企业等390家，集聚各类人才4500多名，其中国家、省‘千人计划’专家38名。”柯桥区经信局局长倪仁龙说，目前这里已累计新增国家级高新技术企业77家。
来到园区内的浙江迅实科技有限公司，公司负责人、省“千人计划”人才张靖告诉记者：“我主导的3D打印机项目，迁到柯桥千人计划产业园，不到1年就已实现销售额3000万元。”谈及对柯桥的印象，张靖笑言：“来柯桥是来对地方了。”
设立总规模10亿元的两个科技人才基金；落实重点人才项目推进机制和“店小二”服务机制；推出“重投入、重创新、重信用，爱实业、爱环境、爱家乡”的“三重三爱”活动；推进“最多跑一次”等制度改革，提高行政审批效能……为了加大新动能培育，柯桥栽下一棵棵“梧桐树”，切实营造出创业乐业的环境。
柯桥的努力没有白费，在绍兴金柯桥科技城，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才选择在柯桥落户、创业。2016年，柯桥38个海外高层次人才创业创新项目共实现项目投入3.1亿元，项目销售2.66亿元，有效带动了电子信息、新材料、生物医药、装备制造等多个战略性新兴产业的蓬勃发展。
新动能的培育，柯桥从未止步。3月7日，柯桥区举行了总投资达526.9亿元的17个重大项目集中开工仪式。这17个项目，不仅有高端装备制造、印染产业集聚升级、大数据应用等产业提升项目，还有商贸、旅游等服务业项目，投资超50亿元的项目就有5个。
“目前，柯桥正主动对接‘中国制造2025’‘互联网+’等重大战略，推动工业大区向工业强区迈进，实现产业结构由‘二三一’向‘三二一’转变，三次产业加速融合。”徐国龙说。
《 人民日报 》（ 2017年04月17日 10 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