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保险绳连到几十米高窗外，一群无证零工挡住阵阵酷暑
高空“蜘蛛人” 如何系好安全扣（热点解读·调查）
天气热了起来，买空调的人也越来越多，而在安装过程中，一个个悬挂在高墙外的“蜘蛛人”常常引人注目。近年来，安装空调、防盗网，清洗玻璃幕墙的人越来越多，由于高处作业引发的事故也屡见报端。高处作业是什么？高处作业从业人员的安全该如何保障？
没戴安全帽，窗外没有防护网，王师傅把保险绳往腰间一系，就从18楼窗户翻了出去，攀到19楼外墙侧的平台。屋内的工友把绳子的另一头系在空调外机上，递了出去……两个小时、几十米高、一台空调，安装结束后，公司给王师傅和工友两人一共发了75元安装费。
这是近日在北京市通州区，一户人家安装空调时的场景。“心惊肉跳，浑身发麻。”说起当时的情景，户主胡先生这样形容。
只靠一根绳子从窗户翻进翻出，已成家常便饭
王师傅不到30岁，来北京从事空调安装已近5年。平日里，他平均每天安装五六台空调，夏天则会更忙。只靠一根绳子从窗户翻进翻出，早已成家常便饭。
“公司给买了60万元的人身保险。我每天都检查保险绳，发现磨损可以随时免费更换，公司每年也会强制更换。”王师傅觉得，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可是，安全防护措施显然还不够充分，比如安全帽、防护网都没有……”面对记者的疑惑，王师傅反问，“还想开着吊车来吗？那不可能。就算要用吊篮，也得用户自己租。不过，如果是从楼顶往下吊，公司也不让我们接这样的活”。
王师傅介绍，在他们公司，新人初进公司都要接受培训。现在，公司每星期开两次会，首先就强调安全。但他也承认，现在监管工作的确有问题。与他一起搭班干活的小伙子，刚满18岁。“他刚开始装空调那会儿，还没成年呢。”王师傅说。
安全措施不当，作业事故频发
王师傅的经历，在全国来说并不鲜见。
海口的防盗网销售店家肖师傅从事防盗网安装已经11年。“从16岁做到现在，见过不少高处作业的安全事故。”肖师傅说，在他们店里，有五六年以上经验的工人才会被派到高楼层作业，普通学徒只在低楼层作业或者做拉绳索、递工具等简单的活儿。
在肖师傅看来，防盗网安装是所有高处作业中危险系数最低的，“最危险的是空调安装，仅负重就很困难了，有些还要在20多层高的地方安装”。肖师傅店里的工人都没有购买人身保险，最常使用的保障设备就是绑在身上的安全绳。
在武汉干了6年多空调安装工的陈师傅属于“游击队员”，一般情况下，他会和另外一名老乡搭伙安装空调。
武汉湿热的夏天，是陈师傅赚钱最多的时候，去年最忙的一天，从早到晚装了8台。钻眼、安装、调试等工作都悬在半空中进行。安全帽、安全绳，每次安装前，他都要仔细检查。陈师傅说，他以前看到过不少安装工人失足坠楼的新闻，这让他更加小心。
然而，这些小心谨慎，并不能阻止意外的发生。据媒体报道，因安全措施不当，今年1月，上海延安西路上，两名工人在高处清洗玻璃时不慎坠亡。今年2月，南京市一男子在安装广告牌时，不慎从10米多的高处坠下，身受重伤。
未经专业培训即入行，无证作业存在巨大安全隐患
曾经是一名“蜘蛛人”的广东东莞市民孙海涛告诉记者，很多从事高处作业的人，没有明确所属的公司，都是“打游击”式地打零工。这些人在没有经过任何专业培训的情况下，由一两个稍微懂行的人，通过口头传授或简单示意进入这个行业。“没有明确的部门、组织对他们进行监管，这些人从事的工作存在巨大的安全隐患。”孙海涛说。
在采访中，记者也发现，这些从事高处作业的人员，并不真正了解他们所从事的工作性质。国家《高处作业分级》规定：“凡在坠落高度基准面2米以上(含2米)有可能坠落的高处进行作业均称高处作业。”而国家安监总局宣教办培训教育处一位负责人说，高处作业分两类，一类是登高架设，包括建筑工地、石油、基建领域的一些施工等；一类是高处安装维护，比如建筑外装、清洁等。
该负责人介绍，要想取得高处作业的资质，需参加由安监总局制定考核大纲内容、各省（区、市）组织的培训。只有通过培训考试，取得《特种作业操作证》，才能作为专业高处作业人员参与工作。而记者了解到，无论是王师傅、肖师傅还是陈师傅，都没有听说过相关考试，更遑论从业资格证。
此外，中国人民大学法学教授黎建飞告诉记者，由于高处作业的特殊工作内容，此类从业人员除了享受劳动法同等劳动保障，用工单位还必须对其进行专业保障。比如高处作业人员必须配备专业工作鞋、安全带和工装，在恶劣天气不得外出作业等。
安全意识不足，专家呼吁强化监管
安全生产意识匮乏、安全措施不当、施工方案不合理，这些因素都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高处作业事故的发生。对此，中国政法大学副教授郝倩表示，一些正规企业的做法值得借鉴。
江苏省送变电公司输电施工第一分公司总工程师陈江华介绍，作为长期需要进行高处作业的电力部门，会专门配备适合不同环境的安全保护装置，如垂直自锁装置、安全绳、速差保护器等。同时，会针对不同情况采取不同的安全措施，并制定完善的施工方案和严格的执行流程。而最为重要的，则是对高处作业从业人员进行严格的培训考核，获取相应资格证。
据长期参与一线高处作业的人员介绍，从目前已知的事故来看，多是因为不遵守安全规定造成的。此外，也存在天气变化、工具老化等客观原因，但归根到底仍是安全准备不足、不遵守规定所致。
针对这一结论，郝倩建议，从业人员应增强安全意识，参与相关培训，对用人单位的保护措施与方案认真了解，必要时拒绝作业。而用人单位则应当组织必要的培训，提供相应的防护设备与措施，并建立安全生产责任制度等。
此外，专家表示，随着高处作业人群数量的增长、作业量的增多，这一群体的安全风险已经日趋恶化。而作为监管主体，有关部门应明确职责范围、划定责任义务、加大惩处力度，尽最大可能保障高处作业从业人员的生命安全与个人利益。
（综合本报记者程晨、胡洪江、鲍丹、徐隽、黄晓慧、付文报道）
《 人民日报 》（ 2014年06月12日 09 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