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洲河淤泥堆积，水黑发臭，成为“深圳脸上一道疤”
水脏了再治，晚了，难了（我的家乡我的河·调查）吕绍刚 史 维
编辑同志：
贵报“我的家乡我的河”特别报道让我想起自己在第二故乡深圳邂逅的“母亲河”——茅洲河。
初见茅洲河，是1992年春天。那年，19岁的我背着行囊独自来深圳打拼，一个人生活在松岗。常去河边垂钓，放松身心。
那时的深圳远不及现在繁华，茅洲河沿岸的村落也还过着简单而安静的生活。如今，茅洲河却在城市发展的喧嚣中慢慢沉寂，昔日的母亲河变成了“黑河”。
现在，从我家走到茅洲河边只要五六分钟，按理说，在深圳这座城市，能有套“河景房”是很“奢侈”了，可实际上，我们一家人宁可在家待着——河又脏又臭，蚊虫还多，开窗都不愿意，更别说出门走走了。
这些年，经常听说政府花不少钱治理河流，但不知为什么总治不好。城中村的污水一直都是直排进河，下大雨还会内涝。5月11日，深圳刚刚下了一场2008年以来最大的暴雨，不少地方又成了“重灾区”。
深圳已经成了我的第二故乡，与年轻时专注打拼的心态相比，年纪大了更想要一个好的生活环境，在河边散散步，钓钓鱼，吹吹风。现在看来，要实现这些“退休愿望”，恐怕还是得卷铺盖回老家吧。
读者 青衣二号
茅洲河是深圳第一大河，被称为深圳的母亲河。在许多老人的记忆里，河水曾经清得可以直接捧起来喝。然而，这样一条河，如今却成了“深圳脸上一道疤”。
近日，本报记者走访发现，茅洲河下游众支流河水乌黑，河道淤泥堆积，恶臭扑鼻。
沿岸居民：“不知是河，只当是臭水沟”
发源于深圳市境内羊台山北麓的茅洲河，流经深莞两地，是深圳最大的河流水系，流域面积310.85平方公里。自东南向西北流经上游的石岩街道、中游的光明新区后，茅洲河流经宝安区，在沙井街道民主社区汇入珠江口伶仃洋。
茅洲河下游支流主要有沙井河、松岗河和新桥河。记者近日探访发现，沙井河河水乌黑发亮，淤泥堆积，河面上漂浮着片片油污，蚊虫聚集。尚未走近岸边，刺鼻的臭味就扑面而来。一名附近居民表示自己刚刚搬来，“不知是河，只当是‘臭水沟’”。
松岗河的污染则与其去年刚建好的河边景观带形成鲜明对比。远看，河岸上新修的木质护栏与树木草坪的绿意搭配出一幅初夏美景；走近河边，却恶臭难当。特别是下游，河边电镀厂等工厂密集，就连河道中的淤泥都泛着五颜六色的光泽。
“去年年底整治了一次，清了垃圾，捞了一些泥。”在松岗河边做生意的王先生说，“本来以为能把水彻底搞清，但后来也没见再有动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搞好。”
老人记忆中的河：水能直接捧起来喝
参与《深圳文物志》《宝安区志》等编撰工作的程建介绍，历史上，沙井一带是河流冲积而成的海滨沙洲，风景优美，茅洲河因处处生长着茂盛的茅草而得名，是水鸟的天堂。据史料记载，历史上茅洲河流域内船舶云集，集市繁荣。在老人们的记忆里，直到几十年前，茅洲河河水仍然清澈见底。
70岁的陈婆婆住在松岗河边的温屋村。回忆当年，陈婆婆记忆犹新：“河水清得可以直接捧着喝。直到工厂进来之前，河水都可以淘米、抓鱼、冲凉、游泳。”
87岁的温先生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在他的记忆中，门前的大河并不是现在这条河道笔直，有人工景观带的“沟”，“河水弯弯曲曲地流过，水非常清，可以直接饮用。”
“没在这里住够20年，都不知道这河的变化。”提起门前的河，松岗河边一家茶餐厅的老板邬先生说，他1995年来这里开餐厅，当时河水水质已经不如从前，但还勉强可以洗菜，仅仅过了一年多，水质就彻底不行了，“一年不如一年”。
上世纪90年代初以来，茅洲河流域内工业化和城镇化突飞猛进。随之而来的工业废水、生活污水以及畜禽养殖带来的污染，成了茅洲河的主要污染源。广东省环境监测中心此前的一项监测结果显示，茅洲河干流和15条主要支流水质均劣于Ⅴ类，氨氮、总磷等指标严重超标。
据了解，茅洲河流域内的部分街道聚集了一批电镀线路板等配套生产企业，特别是在产业转型升级的背景下，原特区内的很多污染企业迁到了这里。邬先生说：“河两岸都是密集的农民房，废水都直接排进河里，餐馆也是。以前说过要布排污管道，但是现在也没有下文。”
1公里花费约1亿元，为何仍然治不好？
据了解，茅洲河治理并不是一个新鲜话题。2013年10月，深圳市委书记王荣、市长许勤曾带队在茅洲河调研。许勤直言：茅洲河的污染状况，“已成深圳脸上一道疤”。
深圳市治理茅洲河的决心不可谓不大。2013年3月，茅洲河流域水环境综合整治工程成为10个省级挂牌督办重点环境问题之一。2013年5月，深圳市水务局发布消息称，2013年将启动长度近19公里的茅洲河中上游段干流综合整治工程，项目总概算17.49亿元，1公里花费约1亿元。
然而，茅洲河的治理效果却并不明显。深圳市人大代表杨勤认为，最重要的是改变治理思路。“治理和管理应该并举，彻底改变雨污混流的现状，对于排污必须严格执法。否则，只看表面上做了多少工作，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他说。
宝安区环境保护和水务局此前提供的数据显示，茅洲河流域内，松岗、沙井、石岩街道有工业企业7430家，其中重污染235家，每天产生工业废水9.2万吨。茅洲河在深圳流经的松岗等5个街道人口总数达300万。茅洲河流域内每天产生约100万吨生活污水。而流域内已建成的污水处理厂日处理能力仅为60万吨，是排放量的60%，实际处理率仅为53.8%。同时，茅洲河是深圳、东莞两地的界河，需要进一步加强合作，实现同步治污。
茅洲河污染治理的各项工作进展如何，能否如期完成计划？茅洲河最新的水质监测结果如何？
对此，深圳市人居环境委介绍，监测数据显示，2014年4月茅洲河水质相比去年同期明显好转，但茅洲河水质仍劣于地表水Ⅴ类标准。“由于茅洲河流域经济发展迅速，人口增长较快，流域污染整治起步相对较晚，基础薄弱，历史欠账严重，流域污染负荷大，污水处理能力仍然不足。茅洲河水环境综合整治工作依然任重而道远。”该委相关负责人表示。
深圳市人居环境委表示，下一步将继续采取措施加快茅洲河污染整治，力争2015年底前流域新增污水管网200公里以上，同时加快河流中上游段干流综合整治工程建设。此外，还要加大重污染企业淘汰力度和工业污染源监管力度，同时持续开展违章排水行为整治等专项行动。
“亲眼目睹这河变化的本地村民大多搬走了。”在邬先生看来，要让茅洲河重回记忆中的模样，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版式设计：宋 嵩
《 人民日报 》（ 2014年05月28日 09 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