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警四川总队甘孜支队在康定“11·22”地震中救灾侧记
★姚志广《国防时报》特约记者廖志强
(武警四川总队甘孜支队官兵在废墟中搜救。)
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端端溜溜地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哟……
一首情歌将康定推向世界，将“康地平定”的美好祝福刻在了圣洁的高原。安居乐业的藏族人民在牦牛背上眺望，一茬茬战士毅然将青春和热血奉给了祖国的西南。
然而，2014年11月22日，贯穿康定的鲜水河断裂带再次走滑，“稳藏必先安康”之地爆发了里氏6.3级地震，震深18km，震中位于新都桥与塔公乡交界。原本祥和的城市顿时乱了阵脚，原本平静的村庄渐渐被灾难吞噬……
15时30分，山河巍巍，天朗气清，位于康定城北的武警四川总队甘孜支队三大队，营区响起了《脱下军装》，老兵们换上了退伍服，重温《当那一天来临》。
16时55分，房屋震颤，山河开裂，为老兵准备的军旅中最后一顿晚餐喋喋作响，训练场上牦牛狂奔，骏马嘶鸣。
17时10分，支队长陈孟才、政委彭涛紧急召开作战会议，成立基指、前指。
18时50分，警鸣声呼啸，三大队应急出动……
飞奔/只一消令下便呼啸千里/像一堵移动长城/寒风和坚冰挡不住滚热的心/亦挡不住滚热的车轮/沸腾了剑气/风尘仆仆亦翻塞外声/绿色，是使命的屋脊
(清理废墟。)
“同志们，灾情就是命令。时间紧，任务重，所有人立即登车！”18时50分，三大队吹响紧急出动号令，所有官兵根据预案兵分三路冲出楼道，在训练场安全地域紧急集合。大队长黄小祥迅速清点人员装备，随即果断下发出动命令；教导员刘忠强、指导员王永刚严密组织后勤保障，并率领留守人员进行安全排查。物资装车、人员登车、派出先遣组、确定先锋队……五分钟后，指挥车、救护车、运输车等十五台军车按编号陆续发动，烟一般冲出营门，冲上通往灾区漆黑的泥胚路，汽鸣声、警笛声此起彼伏向前推进。
晚上视线差，路面滑，沿途滚石不断，军车还是卯足了劲往上爬。夜高天寒，铁车厢冰凉刺骨，寒风打在帆布上吱吱作响。十号车里的上等兵黄文龙不禁有些抱怨：“明天就要退伍了，偏偏今晚来了场地震。”坐他旁边的中士罗艳军一记重拳扣在他胳臂上，厉声说：“啥思想，退伍不退色，何况我们还没脱下这身军装，何况我们都是请愿上阵的！”班长陈祖华也刷地站起来，指着黄文龙鼻子骂道：“救个灾咋地，救不了滚蛋！”话音刚落，军车一个趔趄往左急翻，司机反应及时才躲过了悬壁上的飞来横石。说时迟那时快，黄文龙一个闪身把险些跌倒的陈祖华扶在车板上坐好，大声叫道：“班长，保证完成任务！”一车战士顿时来了精神，纷纷击掌鼓劲。副指导王俊勇适时叫停大家，边喘气边动员：“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人民有难，军人更当义无反顾！”
记者后来从官兵口中得知，王俊勇当晚匆匆打好了请假报告，赶去同妻子举行一拖再拖的婚礼，没想到一场地震突如其来，他前脚刚踏出营门后脚马上又朝营房飞奔，组织中队战士们紧急避险。他说舍小家而顾大家乃大丈夫也，军人益当如此。
死神与黑暗交接，生命与时间赛跑。21时30分，经过两个半小时长途颠簸，三大队350名官兵星夜奔袭40公里，沿途翻越海拔4298m的折多山，终于在第一时间抵达震中——塔公乡江巴村竹庆寺教学园区。
军车陆续踩煞，坐镇指挥车的支队长陈孟才一把推开车门，径直跳了下去。寒风刮在他焦灼的脸上，瞬间抓出几道红印。他紧了紧军大衣，没等后面车辆停稳马上用对讲机给所有指战员下发了灾区第一道命令：拼尽全力抢救生命！
集拢部队、卸载装具、现地勘察、火速救援……所有人在行动！
与此同时，政委彭涛坐镇基指，命令所有中队待命随时出动，并火速安排第二梯队连夜运送救灾物资。
飞奔/只一挥手便整装列阵/锄锹和帐篷共鸣/一脸炭黑照亮了八百里荼蘼/八百里横裂纵深/双手亦填平了谷底/昼夜不分才分麾铺陈/绿色，是温暖的屋脊
(“别怕，有武警叔叔在！”)
“党员先锋队组织勘察，团员先锋队实施抢救！”21时35分，三大队救灾官兵在支队长陈孟才指挥下分成六个小分队奔赴受灾最严重的雅拉乡、瓦泽乡、塔公乡等六处地域，所有指战员勇上一线，第一个扛起铁锹、锄头等工具带领战士们火速奔赴灾区。九中队中队长程世勇带领中队31名战士经15分钟急行军于22时许赶至塔公乡江巴村，一进村口就跳下车，瞄准了房屋最密集的区域跃进，抛下一句严重缺氧的“兄弟们，跟我上！”，瞬间淹没在夜幕中。
刚跑出几十米，他却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一把扯下迷彩帽，脸上浮现出愧疚又欣慰的表情。后来采访得知，他不是担心兄弟们跟不上，也不是担心随时可能爆发的余震，而是在那一刻竟发现大片荒地上升起了一堆篝火。
篝火旁围着一群相偎取暖的村民，村民后面是受损严重的房屋，房屋上是随时可能坍塌的土砖墙。陈世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命令所有班长骨干就近侦察，搜索有可能伤亡人员；命令副指导带领其余战士立即卸下帐篷，划定安全地域组织搭建。
荒芜人烟绝，夜深风料峭。“我们既然来了，就不能让群众们冷着饿着！哪怕多一秒也不行！”时钟拨到22时30分，程世勇率先和中士孙永东抬起一顶帐篷飞奔起来，紧接着十几组战士在军车和搭建点之间拼命输运，紧接着一双双冰凉的手吃力地挥起铁锤将固定桩敲进冻土，一张张冻成绛紫色的脸分工将支撑杆连接固定，随之一批人迅速将篷布一股劲披展，一个雏形帐篷艰难呈现……看到战士们一个个卖了命干活，零散的村民们都自发跑过来，这里帮着扛帐篷，那边帮着拉帆布，很多人冰凉的脸上渐渐绽放出温暖的笑容。
在搭建帐篷的过程中，村民络绒拉姆告诉记者，这场突如其来的地震摧毁了他们的家园，很多新修的房子都垮了，房子主人就守着废墟偷偷掉泪，不愿意离开；还有很多人在房子垮后无家可归，就一家人围成一团，默默忍受饥寒。后来是干部“亲戚”告诉他们州委州政府一定会想办法，部队一定会火速赶过来救援，他们才聚在这里搭起了篝火，让武警官兵们能更快找到他们。
时光转瞬即逝，灾难无处不在。截至当日零点，近三十顶刻着“武警救灾”的保暖帐篷慢慢在荒区涌现，饱受风霜的受伤群众很快被转移进去，睡上了安稳觉，并及时发放了矿泉水、方便面、压缩饼干和罐桶等应急食品。
大片帐篷间，战士们一个个咬紧了牙，攥紧了拳头，刚缩了下肩膀又固执地挺起胸脯，为群众们站岗执勤。
大片帐篷外，战士们一个个缩在军车里，有的刚蹲下去就睡沉了，有的连一个冻僵的沙琪玛都没啃透……
23日凌晨3时26分，前指又从基指紧急运来1040套棉被和65顶帐篷，六个分区的救灾官兵们休息不到一个小时，又紧急投入到棉被发放和帐篷搭建中……
飞奔/只一听呻吟便冲刺/废墟上陷落了余震/生命在眼泪里双手合十/眼泪亦赎回了金银和经文/冰霜恣肆/就是下刀子也要抢运/绿色，是希望的屋脊
(搬运帐篷。)
“拿不动我们就扛，扛不动我们就抬，总会有法子！”截至24日凌晨6时，支队官兵连续作战，各个突破，累计搭建帐篷215顶，在一定范围内解决了灾区群众的临时温饱问题。6时32分，副支队长刘盛乾连夜赶到灾区，指挥部队抢运工作。从收集到的信息来看，此次地震爆发在房屋稀疏的乡村，且是白天，造成的人员伤亡不是非常严重。此时最关键的是抢运群众物资并拆除开裂危房，尽最大努力保护他们的财产，防止余震的威胁，并为后续的灾后重建做好准备。刘盛乾站在冷风习习的军车前，环望这荒野上一望无垠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的军用帐篷，立即下达了抢运命令。
彻夜睡了不到一个小时，整晚没碰上任何冒热气的东西，前来救灾的官兵们身心虚脱，一脸憔悴，嘴唇又紫又白，红里泛黑的手上钻出了冻疮。
一声令下，所有官兵一齐喊响“杀杀杀”，随之铿锵的脚步声和坚定的口号声激荡在高原灰暗的长空——绿屋脊遍布的荒野爆发了小火山。
支队副参谋长王朝平率领小分队赶至瓦泽乡时，高原气温骤降，下起了冰雹加雪。冷风刺痛了战士们的脸，眼睛根本睁不开来。王朝平一脚踢飞了地上的石块，凶了眼天，一字一句吼道：“莫说下雪下冰，就是下刀子也要给我挺进！”听到这震撼人心的号召，战士们都一起吼起来，相互搀扶着向前跃进。
8时13分，当战士们终于在一处危房前停止冲刺时，已是瑟瑟发抖，咬牙切齿，门口却闪出一位老大爷挡住了他们，松枝般苍劲的手横在半空，坚持不让他们进去。
王朝平急了，跟大爷顿声说他们是去抢救物资去保护人民财产安全的，大爷硬是寸步不让，眼神却慢慢软了，用蹩脚的汉语大声喊起来：“先喝了这碗茶！”而后将一直端在手里的酥油茶递了上来。几秒前还冒着热气的酥油茶这时已完全没了生机。
“阿尼，使不得！”藏族出身的王朝平了解藏族人民的坚持和热情，只好一口将冰凉的茶灌进喉咙，马上一挥手，示意所有战士冲进屋子。
8时15分，藏族战士陈勇第一个冲了进去，扛起一两百斤重的青稞面拔腿就跑。其余战士大为所动，热情猛涨，纷纷动了起来。大爷这时又拦住了几名战士，指了指橱窗里的佛像、经文，又指了指阁楼上金封皮的宝箱，示意他们全都搬走。
8时32分，上士张鹏飞在和列兵王子辉抬一口重箱下楼时，一个趔趄摔下了早已震断的木楼板，好在紧急中一个利落的侧倒保全了自己，前额还是撞出了一个小包。大爷刚想跑过去扶他一把，张鹏飞却一个鱼跃又攀上了木楼梯……
屋外雨雪霏霏，屋内热火朝天。战士们挨家抢运，手搬、棍撬、锹挖，直到装完车，他们才借机使劲搓一把手，又马上朝另一户飞奔而去。
抢运财产、拆除危房、搜救群众、发放物资。所有官兵在震区穿梭，在冰雪里穿梭，在人民群众的心坎里穿梭，精诚团结，不分昼夜……
飞奔/只一秒凝望便是亲人/哈达晕染了国徽/兵心在一碗酥油茶里滋润/酥油茶亦冲淡了母亲的皱纹/孩子的哭泣/藏在心里善意的地震/绿色，是荣誉的屋脊
(支队长陈孟才第一时间指挥抗震救灾工作。)
(政委彭涛(左二)深入一线办公。)
“大家再加把力，还百姓一个温暖的家园！”截至28日9时15分，支队参谋长许志杰陪同政委彭涛来看望救灾官兵们时，灾区群众已全部安置完毕，高原的天空逐渐放出了云彩的光芒，战士们又紧急投入到灾后重建中。据统计，在此次抗震救灾中，甘孜支队官兵共搭建帐篷800余顶，转运物资5000余吨，在很大程度上保障了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受到了州委书记胡昌升和州长益西达瓦的高度评价，赢得了灾区群众的赞扬和拥护。
10时30分，许志杰带领九中队三班战士来到江巴村，对这里的饮水道进行彻底修检。他一把抢过班长王培狄手上的铁锹，一哈气就铲起了水渠里的碎砖和淤泥。战士们还没反应过来，王培狄马上抢过列兵王鹏翔手里的锄头，跟着清理起来。半分钟后，一条小长龙横踞在饮水道上，干的不亦热乎，不亦乐乎。
战士们在一个个挥锄时，饮水道上的坝台走过一群戴着花饰、捧着哈达的藏族青年，他们微笑着走近渐渐放晴的帐篷；帐篷那边的临时厨房，几个上了岁数、步履蹒跚的藏族老人正在帮炊事班战士择菜，俄而又小心端起一碗刚泡好的热茶，慢慢走近帐篷外执勤的战士；战士戴着昨晚巡逻时发放的防割手套，颤抖的身子不时踮起了脚尖往前倾，眼里闪烁着欢乐的音符。老人绽开了笑容，不停地说着“多好的兵嘞”，战士不禁又挺了挺胸膛；一条洁白的哈达挂上他脖子时，他又听见了帐篷里婴儿的哭泣，随之是一位藏族妈妈轻轻哼起了《雪绒花》，轻轻哄着“波莫呐，妈基给波莫呐……”
11时45分，临时厨房里一下子热开了天，战士们用最快速度在桌子拼成的餐台上摆起了刚做好的饭菜。“乡亲们，开饭咯！”战士李世强扯开了嗓子一吼，各个帐篷内顿时钻出几顶“呷纠”，然后是青年扶着老人又拉着少年的手悠然走过来，在餐台前自助开饭。这样的场景，李世强从来那一天开始，已经见证了数回。他刚想跑回去帮乡亲们打菜，却在这时发现西北角帐篷边有一位藏族女孩，正在埋头读着什么。他快速跑过去叫女孩吃饭，才发现女孩手里捧着刚发下去的汉藏双语地震自救手册，女孩的眼神专注而充满了灵光……
“没什么好累的，兄弟们抓点紧，我们一定要趁天好为群众恢复生活秩序！”救灾官兵们则围在军车边，啃几个热馒头，胡乱塞几口咸菜，稍事休息又动起来。放眼望去，灾区土地上到处是救灾官兵们忙碌的身影，拆除危楼、清理残垣、疏通渠道、抢修电力……与地震进行的抗争没有结束，与人民鱼水相亲的故事仍在继续……
(警民共包饺子。)
记者手记：
这场地震带给康定人民的后果是： 5人死亡、76人受伤、8万余人受灾、25765户房屋受损。然而，一场地震考验着人民子弟兵对党的忠诚、对老百姓的守护，考验着军民大团结、汉藏大融合，考验着人民军队的凝聚力和战斗力。
地震爆发后，军委主席习近平和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均在获悉灾情时立即作出全力开展抗震救灾的指示，要求军队和武警部队全力以赴抢险救援；州委州政府、武警总部、四川总队、甘孜支队各级领导亲临现场指挥救灾工作，在第一时间保障了受灾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置身灾区，记者听得最动听的一首歌是：藏族和汉族是一个妈妈的女儿，我们的妈妈叫中国。
置身灾区，记者听得嘴最感人的口号是：把驻地当故乡，视人民为父母。军民鱼水情，汉藏一家亲。
悲痛中凝聚不屈的力量，灾难中书写卫士的忠诚。敬礼，我飞奔在废墟上的亲爱的战友们！
(图片拍摄由武警甘孜支队宣传科提供）
